第一章 深遭冤陷
初冬的清晨，天光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洗不干净的旧棉絮，冷风卷着枯叶，在通往镇中学的土路上打着旋儿，李野缩着脖子，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夹克裹得更紧了些，他单薄的身板在风里显得有些摇晃，脚下的破旧球鞋踩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书包斜挎在肩上，里面除了几本卷了边的课本，最重要的，是那个用厚实旧毛巾仔细包了好几层的铝饭盒，饭盒里装着他今天的午饭——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
这馒头，是母亲刘翠花天不亮就起来，用家里最好的白面蒸的，面是自家地里收的麦子磨的，比不上镇上买的那种雪白精细，带着点麦麸的微黄，却透着粮食本真的香气。
李野知道，为了让他中午能吃上口热乎的，母亲省下了多少口粮，家里常年只有父亲寄回的一点微薄工钱和地里那点产出，油水是极少的，这两个白面馒头，己经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教室的窗户玻璃破了几块，用硬纸板胡乱堵着，冷风还是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初三（2）班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粉笔灰、旧木头和青春期汗味混合的气息。
李野坐在靠墙的角落，他的位置像是被刻意遗忘在这个喧嚣空间之外，前排是镇上家庭条件好的同学，穿着时新的羽绒服，文具盒也是亮闪闪的铁皮做的，后排几个同样来自周边村子的同学，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偶尔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李野的同桌赵小胖，是镇上有名的“小霸王”赵铁柱的堂弟，赵小胖穿着崭新的名牌运动鞋，的身躯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
他正百无聊赖地转着一支昂贵的进口圆珠笔，眼神时不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扫过李野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和脚上那双开了胶的球鞋。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如同天籁，对李野来说却意味着某种考验的开始。
他习惯性地拖到最后，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拿出那个用旧毛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铝饭盒。
他不想去拥挤的食堂，更不想在那些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下吃饭，他解开毛巾，打开饭盒盖，两个圆胖、还带着微微热气的白面馒头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拿起一个，小心地掰下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麦子的清香在口腔里散开，带着母亲手掌的温度，这是属于他的、贫瘠却踏实的慰藉。
然而，这点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哟！李野，又吃独食呢？”赵小胖那带着明显夸张和恶意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时总围着他转的跟班，他们显然是吃完了食堂油水不错的饭菜，故意晃悠回来消遣李野。
赵小胖几步跨到李野桌前，肥厚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饭盒里剩下的那个馒头：“啧啧，看看，又是你们家那黄不拉几的‘金疙瘩’？这玩意儿，我们家猪都不稀罕吃！”他故意拔高了嗓门，引得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和刚吃完饭回来的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那些目光，有好奇，有麻木，也有隐隐的幸灾乐祸。
李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首红到耳根，他低着头，用力咀嚼着嘴里的馒头，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都嚼碎了咽下去，他捏着馒头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母亲愁苦的脸庞和家里破败的土墙在脑海里闪过，他不能惹事。
“喂，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赵小胖见李野不吭声，更加得意，一把将李野手里的半个馒头打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墙角。
“捡起来啊！这可是你娘省给你的‘宝贝’！”赵小胖抱着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笑意，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就是，快捡起来，别浪费了！”
李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眼睛发花，他看着地上那个沾了灰的馒头，那是母亲天不亮就起来揉面、发面、上锅蒸出来的！那是家里最好的白面！母亲省吃俭用，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愤怒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长久以来压抑的忍耐。那不仅仅是馒头，那是他仅存的一点可怜的尊严！
“赵小胖！”李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他霍地站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个子虽然瘦小，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狠狠推在赵小胖那的胸口上。
赵小胖猝不及防，完全没料到这个平时闷不吭声、任人揉搓的“软蛋”敢反抗。他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肥胖的身体笨拙地撞在后面的课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桌上的书本、文具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赵小胖自己也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教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总是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李野，竟然把赵小胖推倒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赵小胖杀猪般的嚎叫和暴怒。“李野！你他妈敢打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疼又怒，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李野，对两个同样吓傻的跟班吼道：“给我揍他！往死里揍！”
两个跟班反应过来，立刻凶神恶煞地扑向李野。
李野早己被怒火烧昏了头，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他没什么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和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拳头乱挥，指甲乱抓，像疯了一样。狭窄的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桌子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纸张漫天飞舞，李野瘦小的身体被两个比他高大的人夹击，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鼻子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嘴里也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揪住其中一个跟班的头发，用头狠狠撞向对方的鼻子。
混乱中，赵小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看着眼前扭打的场面，尤其是李野那副拼命的架势，心里又恨又有点发怵。
他眼珠子一转，一抹阴险浮上嘴角。他趁乱迅速溜到自己座位，一把拉开自己那个鼓鼓囊囊、崭新的皮书包拉链，从里面抓出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钱包，飞快地塞进了李野那个歪倒在墙角、敞着口的破旧帆布书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大喊起来：“打人啦！李野打人啦！他偷我钱包！他偷了我爸刚给我的一百块钱！”
这声尖叫如同一个信号，瞬间让混乱的场面凝固了。两个正和李野扭打的跟班也停了下来，愕然地看向赵小胖。
“什么？偷钱？”
“赵小胖的钱包丢了？”
“是李野偷的？”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围观的同学们中炸开，看向李野的目光瞬间从惊愕变成了鄙夷和厌恶，打架己经够恶劣了，居然还偷钱？而且是偷赵小胖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