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街强抢
惠风和畅，暖阳轻洒，似为人间披上一层柔纱。
京城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前一队禁军护卫着三个骑马簪花的少年郎往前走，高举的三块牌子，最前面的写着“状元及第”。
没有人会不知道这是今日陛下在大庆殿钦点的此次科举一甲三人。
路边的、两旁酒楼包厢里的女子，无不看着这三个人，谁若是能嫁给其中任意一个，就足够让全京城的人羡慕了。
“驾、驾、驾······”一身黑色劲装，骑着红鬃烈马的女子从城门处奔驰而来。
眼见就要撞上禁军的队伍，女子勒住缰绳，“吁！”马儿听话地停在了带头的殿前司虞候闻风跟前。
科举游街是何等重要的事，岂容人惊扰乱。闻风正要发飙，让人把她带下去惩处。
抬头看了一眼，即刻翻身下马，“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马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昭懿长公主赵语盈。手握大晟半数兵马，出征近两年，三日前刚刚班师回朝。
禁军众人和路旁百姓在闻风跪下后也跟着跪了下来，高呼“拜见长公主殿下！”
三人在马上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不该下马。按规矩，游街结束才能下马，可又不能不给长公主行礼。尤其是这位殿下近几年性情愈发乖张，心思难测得紧。
赵语盈也瞧出三人的为难，今日从京郊回来，探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心情不错，也就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不必下马了！”
“状元及第······”看着最前面的那块牌子，带着笑意去看那状元郎，眉头微皱，抬手让闻风让开。
“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闻风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但耽误游街己是不合规矩，皇上自然不会怪罪长公主，可他怕办砸了差事。
这位殿下阴晴不定的，谁知道她非要凑近看看三位，意欲何为。
赵语盈轻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本宫就是规矩！”
闻风无奈，只好让开。皇上或许会因为长公主任性放过他，但他此刻不让，长公主绝不会让他好过。
马儿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状元郎身侧，赵语盈将人上下打量了个仔细。
将马鞭的头和柄握在手中，形成一个弧度，轻轻挑起状元郎的下巴，眼里满是笑意。
“都说探花郎美姿容，可本宫瞧着，今科状元比探花郎还要俊上几分，本宫喜欢！”
话音刚落，状元郎己经坐在了赵语盈的马上，一手握住缰绳，一手环住状元郎的腰，忽略他惊恐表情，也是一对共骑一马的才子佳人。
“殿下！”闻风对这情况始料未及，他想过长公主会瞧上其中一位，却没想过能做出当街强抢的事。
赵语盈回头，冷冷抬眼看着他，忽而笑了，“你们继续吧，本宫带状元郎回宫聊聊诗词歌赋。”
说完，不顾众人的震惊，扬鞭而去，没给状元郎一点反抗的机会。
“殿下······”闻风在后面大喊，却也无济于事，只能通知手下去报信，“速速进宫禀报陛下！”
凤阳宫中，高悬的琉璃宫灯，坠着如瀑般的水晶流苏。
宫灯下，被掳回来的状元郎安静地站着，早己将这宫殿的奢华看了一遍，眼中没有鄙夷，更没有欣喜。
此刻，他只想知道长公主为什么要当街抢了他回宫，怎样才能放他走。
思量间，赵语盈走进大殿，嫣红色褙子，质地轻柔，上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海棠花，内搭湛蓝色褶裙，裙身绣着细细的柳枝，与方才朱雀街上的飒爽模样相差万里。
他抬眸看了一眼，眼眸微动，就一瞬，立马低头，俯身跪拜。
赵语盈蹲在他身前，右手嵌住他的下巴，顺着她的力道抬头，却不敢抬眼。
松开下巴，一点点摸着他的眼睛眉毛，他不敢动。被弄得痒痒的，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赵语盈眼神平静，似乎在打量一个物件，心里怎么想的也是无人知晓。
从城门就策马跟着她的安颜看着她一系列的举动，也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状元郎，明明不像那个人。
赵语盈轻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将人从地上拽起来，“阿颜，传膳吧！”
一顿饭，两个人都没吃出什么滋味。
赵语盈不开口，他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元嘉，我看过你的文章策论立意高卓、析理精微，那笔字更是深得我心。”文人风骨，从字便能瞧出来。
“殿下谬赞！”
“不知你画技如何？”
“回殿下，略懂！”不明所以，但也不能不答。
“那为本宫画一幅吧，作诗填词写上去。”
“臣微末伎俩，恐难画出殿下美貌之万一。”
作画倒是会一点，可也不是谁都能为公主作画的，一个不好是会被降罪的。
“无妨！”赵语盈抬眸微微一笑，让她安心。
此刻的她，温柔得不似战场上的将军，也不似朱雀街上做出那种荒唐事的人。
“臣献丑了。”
赵语盈端坐在凤座上，许是坐得太久，偶尔用右手撑着额头，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沈元嘉终于停下了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赵语盈手指拂过那微微干的字，是辛弃疾的词，也是她名字的出处。
可她要的是沈元嘉自己作的，不是将旁人的写上。
“画不错，词，本宫要你填的，重做一幅吧！”
“殿下，臣······”
“你不会告诉本宫你不会填词吧？那本宫可要好好查一查今年的科举是不是有人舞弊？”赵语盈笑意不达眼底，威胁之意明了。
“本宫累了，要去休息，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赵语盈一步步往寝殿走，她今日是真的累了。
安颜也知道她的疲倦，午饭后就想劝她休息，见她在兴头上就没多言。“殿下，于嬷嬷来了。”
“告诉她，本宫在休息，让她等着吧。若是等不了，就让太后亲自来敲我凤阳宫的门。”
赵语盈眼神中没了温柔与玩弄，只剩下冷漠与狠厉，她也不想跟自己的母亲走到这一步。
残阳将坠未坠，最后一缕金光穿过朱红色的宫墙，在青砖上拖出绵长的影，转瞬消融在西合的暮色里。
沈元嘉的新图己经画好，上面的词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这幅本宫收下了，另一幅你留着吧，挂在卧房里，日日看着画，想着我。等到我们成婚之日，就把画烧了。”
沈元嘉就知道不会是做幅画这么简单，可怎么也没想到要让他做驸马。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驸马都只能挂个闲职，一般都是世家嫡次子娶了公主回去，提一提家族地位。
中状元，娶公主，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没有几个中了进士的人愿意尚公主，那意味着自己寒窗十年却不能施展才华。
沈元嘉垂眸拱手，言辞恳切，“殿下神武绝伦，战功彪炳，仙姿玉质，金枝耀世。臣出身乡野，不懂规矩，实难高攀殿下，殿下收回成命。”
赵语盈凤眸含笑，看上去有点疯，“听听，状元郎夸人就是不一样，本宫喜欢，想日日听！”
“殿下······”沈元嘉欲再推辞，却被截断了话语。
“本宫与状元郎一武一文，正好互补。他日授官，本宫许你吏部侍郎之位，身份上自然就匹配了。”
看沈元嘉还要开口，赵语盈冷下声音，“回去好好想想本宫的话，多少人想伺候本宫还没机会呢！当然，本宫是通知你，不是同你商量。”
“当本宫的驸马还是一杯毒酒，状元郎可要想清楚了。”
“阿颜，送他出去！”
沈元嘉知道跟她说不通，只能另想它法，便跟着安颜往外走。行至正殿门口，忽听身后传来清冷中带着丝丝期待的呼唤，“沈怀泽！”
他身形一顿，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赵语盈与安颜都首勾勾地瞧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