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宫中，情绪久久未能平复。玉兰树下躺椅上，不知在看天还是看花，又或是睹物思人，回忆她和与她一同种下这棵树木的人的点点滴滴。
左行也不想打扰她，和安冉对视一眼后，还是开了口，“殿下，禁军副统领黎阳求见！”
“宣！”
这个时间黎阳应该在演武场教皇上武功，怎么会来凤阳宫呢？安冉心中疑惑。
“臣拜见殿下！”因着是皇上的武师傅，寻访的任务并不多，多数时候也不会穿甲胄，此刻的黎阳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
赵语盈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抬眼看着黎阳和安冉大眼瞪小眼，“看什么？不是你娘子！”
“哦，哦······”黎阳长舒一口气，这姐妹俩太像了，还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让人更难分辨了，“大姨，不，姐！”
安冉特别不喜欢几姨的叫法，感觉自己跟老了似的，但黎阳他们总是记不住。
赵语盈无意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挑眉问道，“陛下没去练功？”
这个时辰，想都不想。小孩儿胆子挺大，明知道今天自己生气，还敢火上浇油。
“臣有负殿下所托，请殿下责罚！”
他没有办法强行将皇上带去习武，可出了事只能是他的错，长公主的怒火他也必须守着。要是让他家安颜知道自己差事没办好，怕是要把他扔出去了。
“罚你什么好呢？”赵语盈微微一笑，故意停顿，“罚你······给我安颜姐姐捏肩捶背？”
“殿，殿下······”黎阳低着头，堂堂禁军副统领竟然脸红了。
“云佑，请陛下来用晚膳吧！”
“是！”
“阿冉，把我的九节鞭找出来，我跟黎阳比划比划。”说着，赵语盈起身活动起了筋骨。
黎阳闻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殿下，臣还要巡防。”
且不说他打不打得过长公主，就是能打赢，也不能打呀！这万一伤到哪，他万死难赎。
赵语盈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黎阳，本宫觉得阿颜姐姐不想同你过了，不如本宫做主······”
话未说完，便见黎阳霍然起身，“臣愿与殿下比武。”
勤政殿，赵乘宇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上，“早上吃，中午吃，晚上还要我陪她吃？她吃了我吧！”
林山连忙跪下，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陛下，不如奴才去向长公主告罪。”
“她心情不好，不过说我两句。你去告罪，她立刻就能杀了你。”
林山叩首在地，声音中带着哽咽，“奴才死不足惜，只盼陛下喜乐。”
赵乘宇长叹一口气，伸手虚扶了一把，“能在朕身边侍奉的，都是自小陪着朕的，怎能为了这点小事让你们去送死。走吧，看看皇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行人刚踏入凤阳宫，便见院中剑光如练，九节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黎阳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赵语盈的鞭梢却总能灵巧地寻到破绽，两人你来我往，衣袂翻飞间难分胜负。
院子虽大，但也很难完全施展开。尤其是赵语盈此刻用的是鞭子，需要拉开极大的距离。
安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点茶，偶尔看两眼比武的情况。
过了几招，黎阳就意识到，长公主根本不是要跟他比武。应该只是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又不喜欢空练招式。
过了约莫一刻，赵语盈忽然收了招式，鬓间都是汗珠，“陛下，我累了，你同黎阳过几招让我瞧瞧。”
说着就坐到石凳上，端起安冉刚刚点好的茶一饮而尽，左行也赶紧端了一杯给黎阳。
“皇姐，我，跟黎阳？不行不行！”赵乘宇后退半步，连连摆手。
赵语盈挑眉冷笑，“我以为你不去练武，是能打败黎阳了，都打算给你换新师傅了。”
从云佑去传话，他就知道赵语盈因着什么生气，踏入凤阳宫时瞧见黎阳就更明白了。
那么此刻，还有什么能比认错更有机会得到宽大处理呢！“我错了，我······”
赵语盈轻哼一声，也不打算在外边落他的面子，起身往书房走，“进去说！”
“皇姐，真的不能放过太傅吗？”见赵语盈去拿戒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要挨打的，多一顿也不多。
赵语盈指尖着紫檀戒尺，语气不辨喜怒，“我让你解释为什么不去练功。”
“我就是不高兴！”赵乘宇撇过头，不愿再看她。
今日午后听讲，太傅什么都不说，可那模样明显是知道结局，坦然却也不舍。
“不高兴就能不去吗？”赵语盈手中戒尺猛地敲在书案上，“那你明日不高兴是不是就能不上朝了？”
赵乘宇盯着那把戒尺，再看一身粉色襦裙的长公主，他有点怕了。没事招惹她干什么，从小到大，在罚他这件事上，皇姐从来没有心软过。
“阿姐······”赵乘宇咽了下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你别打我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话音刚落，手腕己被冰冷的手指扣住，戒尺裹挟着风声落下。
“阿姐······阿姐······我错了！”
赵乘宇头一个劲地往旁边扭，嚎的声音殿外都能听到，可手被赵语盈握住，一点往后缩的趋势都没有。就算现在赵语盈松开手，他也会稳稳地搁在那挨打。
戒尺起落间，烛泪簌簌坠在青砖上，恰如赵乘宇的几滴泪从眼角顺着脸颊砸在地上。
约莫三十下后，戒尺“啪嗒”坠地，赵语盈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桌案，望着少年红肿的掌心，眼眶瞬间了，“乘宇······”
“阿姐，你打了我，怎么自己哭上了？”赵乘宇胡乱抹了把脸上本就不多的泪痕，笑得眉眼弯弯。
赵语盈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瘫坐在地上。
赵乘宇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见她鬓间的步摇轻轻晃动，“阿姐，你别哭了，你想娶沈元嘉就娶。娶他一个不够的话，就把今科进士全纳入公主府给你逗趣儿。”
他何尝不知她不是为了沈元嘉的事，可他总希望她和沈元嘉成婚后能忘却前尘，也能正常点，别清醒地发疯。
“阿姐，你别这样，沈怀泽他不值得你为他哭，他配不上你的好。”
沈怀泽对她很好，可也太傲，若是肯低下身子，当年就不会死。可他若是弯了腰，就不是赵语盈认识的沈怀泽。
可他让阿姐伤心了这么多年，他就是不配。
赵语盈握住赵乘宇的右手，声音哽咽，“九年，九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