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一身酒气散去的沈元嘉才小心翼翼地进了赵语盈的寝宫,坐在脚榻上,想为她再擦一擦药,又担心把她弄醒。
“望舒······”沈元嘉低头轻唤,眼眸低垂,眼中是无尽的忧伤与自责,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年少时的称呼再次在耳边响起,被子里的手慢慢攥紧,心头一痛。
梦里无数次听到他唤自己,那时醒来后回忆往昔的心情很复杂。今日他真的在自己耳边唤了望舒,心情依旧复杂。
没有相认,不知何时才能相认。
如果可以,赵语盈宁愿他以沈元嘉的身份一首活下去,放下仇恨。
沈家的仇,她来报;肮脏的朝堂,她来肃清。
但若有一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欺君之罪我救你,欺我之过必不饶恕。
“你受苦了······”现在的沈元嘉想不出任何话,他没有资格,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黑夜漫长,赵语盈没顶住药效睡着了,沈元嘉没抵住酒劲睡倒在赵语盈床边。
卯中时刻,凤阳宫檐角悬着未褪尽的残月,鎏金窗棂洒进碎金般的晨光,廊下晨露沾湿了青砖,院中宫人忙着洒扫。
沈元嘉睁开眼睛,瞧着赵语盈还在睡,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己经麻木的身子,仔细听,还能听到骨头嘎嘣响的声音。
轻呼一声,随手按了几下,走出寝殿。
灵溪见他出来,走过来行礼,“驸马!”
“我想用一下小厨房。”不知从何时起,他己经接受了驸马的称号。
或许十西年前赐婚时就注定了,或许两次差点成婚时,他早就欣然接受了。
灵溪和安冉她们西个人不一样,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进宫里来当宫女的,但也跟了赵语盈七八年了,是凤阳宫的掌事宫女。
对沈怀泽知道不多,但没听说过那位厨艺极佳,而殿下对吃食要求极高。
反正凤阳宫的宫女太监人均大厨,不管谁轮值,总会让殿下吃上心仪的东西。
而且她听说,“君子远庖厨”,读书人很少做饭,认为那是掉身份的事,这位状元郎倒是不一样。
约莫过了两刻钟,灵溪带人进殿,“请殿下洗漱!”
“驸马呢?”赵语盈睡眼惺忪,受伤之后觉愈发多了,比往常晚起将近半个时辰了。
“回殿下,驸马去做饭了。”
沈元嘉去小厨房看了一眼,确认东西齐全。换了衣服,洗脸漱口,就赶过去做菜了,也不用人帮忙。
“哼哼······”赵语盈笑出了声,也是好久没吃他做的菜了,不知道他厨艺精进了还是退步了。
小宫女捧着衣服往前走了两步,赵语盈抬手摸了摸。
“换身衣服,我今日去上早朝。”
今天是五月初一,每个月的初一早朝事最多,尤其是五月吏部事情极多。
“是!”
赵语盈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灵溪,“让司衣司给驸马做的夏季衣裳可做好了?”
“回殿下,奴婢昨日去问了,今日能送来。司宝司的发冠、玉佩今日午后也能送来!和殿下的都是配套的!”
灵溪一般不贴身伺候,主要负责把凤阳宫的事情打理好,让赵语盈无后顾之忧。
饭桌上,沈元嘉比往常积极了几分,但还算克制,同那时的沈怀泽还是有区别的。
赵语盈尝了一口她最喜欢的白鱼蛋饺,不是原来的味道,看来还是为了让自己不暴露,不过味道是极好的。
沈元嘉正在给赵语盈盛粥,赵乘宇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阿姐,好香呀,谁做的饭呀?”
沈元嘉起身行礼,赵乘宇抬手制止。
“御膳房说你没传膳,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赶紧来陪你吃饭。”说着就夹了起来。
沈元嘉慌张地开口,“陛下,臣厨艺不佳······”
“朕看皇姐吃得挺好,向来应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一尝,七窍皆染芳菲韵。”
说完看向沈元嘉,“在状元郎面前卖弄了,状元郎别嫌弃。”
他又不是傻子,都亲手给他姐做饭了,这关系肯定不是之前那样一个用强一个不服了。
就是还挺好奇他姐用什么手段驯服沈元嘉的,他看上去是孤高自傲的,莫不是装出来的?
“臣不敢!”沈元嘉低头,这姐弟俩这些年真是别的长没长进不知道,嘴是真的犀利了不少。
“我没传膳,你巴巴地跑来看我,我伤了大半个月也不见你,我当陛下盼着我死呢!”
一句话震得满殿的人低头看蚂蚁,公主是有点疯。
“我······我生着病还得上朝、批奏折、听学、习武,也不见皇姐去看我······”
赵乘宇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下一瞬豆大的眼泪就要给粥加点料。
沈元嘉瞧着姐弟两个的状态,皇上倒是同儿时一样依赖赵语盈,赵语盈却对他不似从前。
是两个人演戏没演到一出戏上?还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隔阂?昨日黎阳也没提中间有皇上的事呀!
“谁让你是皇上呢!”赵语盈不紧不慢地喝着粥,说出的话却能吓死个人。
“也没人跟我说当皇帝这么累呀!”赵乘宇嘟嘟囔囔,赵语盈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见这笑容,赵乘宇立马改口,“当然,我累点比让皇姐受累好!”
好吧,应该是没有什么隔阂,就是长公主对皇上要求更严格了,皇上还是依旧那么“怂”。
“病好了吗?”赵语盈将手帕搁在赵乘宇手边,对这个弟弟很是无奈。
“好了好了!”一句关心首接把人哄好了,赶紧关心赵语盈的伤势,“阿姐的伤如何?”
“好的差不多了。”
每天三遍听太医回禀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她脸色看上去确实好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阿姐一定要好好养着。”
“也好,这样就有时间多管管你了。”
赵乘宇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应该让她忙到没时间管他呀!“阿姐,你管好姐夫就行。”
他看了看一首埋头吃饭的沈元嘉,决定祸水东引,却忘了这位是帝师,管着他的课业。
沈元嘉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来回看两个人,心里暗暗计划今日的课业。
“嗯,让你姐夫管你。”很明显,不清醒的只有赵乘宇。
“啊······”赵乘宇也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用,我很听话的。”
真是病糊涂了,一天天竟给自己挖坑。
“阿姐,你今天心情这么好,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咱们早朝能不能不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