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嘉站了片刻,他在想什么,赵语盈不知道,她知道自己那一刻希望他回过头来告诉她,他就是沈怀泽。
安颜站在他身侧,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希望他是,也不希望他是。
她年少起就跟在公主身边,太清楚她和沈怀泽之间的情谊,也最清楚沈怀泽的死讯传入京城时,她有多伤心。
他若是沈怀泽,害公主伤心这么久,就该千刀万剐了他。
他转过身,回到大殿中央,眼中是今日不曾有过的笑,却是满满的玩笑意味。
“臣听闻太宗陛下曾为殿下赐婚,殿下今日强要臣做驸马,他日沈家二公子来寻,臣该立于何地?”
既然晓以大义没有用,那就来说说你与另一个男人的前情。
赵语盈冷笑两声,她竟然还在期待这个男人会承认。也是,不管他是不是,他都不会也不能承认。
“那就不分大小,你们一同伺候本宫!”
起身走下高台,捏住他的下巴,高傲地看着他。
“不过,你要是把本宫伺候好了,他日他来了,你不高兴,本宫就当着你的面赐他一死,让你安心。”
眼中的笑是那么肆无忌惮,她本就是个疯子,沈怀泽不顾她的挽留离开京城那天,她就疯了。
这个答案不是沈元嘉想要的,但他心中也有了算计。
“臣明白了!臣告退!”
轻笑一声,此刻确实没有留的必要了。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赵语盈冷眼瞧着他的动作,“站住!”
她话音一落,安颜立马伸手拦住他。
“方才让你走,你跑回来质问本宫。现下本宫改变主意了,状元郎留下为本宫守夜吧,也好熟悉熟悉。”
“殿下,外男留宿内宫是死罪!”
“不碍事,沈怀泽跟本宫定下婚约之后也常常留宿宫中,你如今也要做本宫的驸马了,如何能厚此薄彼。”
既然你要跟他比,会给你一样的待遇的。
沈元嘉想要在院子里等着,等她放自己离开,赵语盈不让,就让他如值夜的宫女一般睡在外间的榻上。
他躺在外间,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找太后求助是无用的,她现在根本不听太后的。可她如今权倾朝野,她又会听谁的呢?
赵语盈也不知自己过了多久才睡着,她想了太多事,最多的是她和沈怀泽的过往。
将近子时三刻,寂静的夜被咳嗽声划破,“咳咳咳······”
赵语盈难受得叫着安颜,“阿颜,阿颜······”
沈元嘉占了她的床,安颜躺在屋顶。从听到第一声咳嗽,她立马翻下屋顶,冲进寝殿。
“殿下!”倒了一杯水,扶起赵语盈,“来,喝点水,把药吃了!”
赵语盈起身又咳了两声,顺着她的力道将药服下,在她怀里靠着,还是不停地咳嗽。
“殿下,天还凉,怎能开着窗睡觉,还掀被子?这半夜咳嗽起来不还是你遭罪!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安颜教训起赵语盈来,全然让人瞧不出她是婢女,更像是个大姐姐,她是真的心疼公主。
“知道了,我的阿颜姐姐!成婚之后人也啰嗦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管管你家那位。”
赵语盈也不生气,笑着应她,真真是个撒娇的小妹妹。
“咳咳咳······”
“管他干什么?他哪有殿下重要!”安颜语气淡然,没有半分娇羞,却有对赵语盈的宠爱。
又抱着她坐了片刻,将人轻轻放下,掖好被角,关好窗子。
做好所有的事,要出去时,沈元嘉走了进来,衣冠整齐,一看就是和衣而睡。
“殿下这是怎么了?”
安颜握紧双拳,忍住了挥拳的冲动,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我当状元郎是死人呢?!我家殿下咳成这样,你在外间,动都不动一下,这会儿又来装模作样!殿下若真出了点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沈元嘉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阿颜!”月光下,赵语盈脸色并不好。
看向沈元嘉的眼神没有了白日的挑逗,可他看不清楚。
“今日是我任性胡为,委屈沈公子了。但此刻宫门己落锁,你是出不去了。”
“阿颜,让左行带沈公子去你夫君值夜的地方将就一晚,明出宫时带他出去吧!”
“拜谢殿下!”沈元嘉俯身而拜,是今日最真诚的一次行礼,他以为长公主放过他了。
他起身未走出寝殿,赵语盈缓缓开口。
“沈元嘉,我任性也好,跋扈也罢,哪怕今日是我一时发了疯,但我说过的事,不会改变的。”
沈元嘉的脚步微顿,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她不可能改变心意的,她的高傲不允许。
安颜坐在床边,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又往门口看了看。
“殿下,他瞧着并不像那个人。”
“眉眼确实不像,可给我的感觉很像他。”
“殿下真打算让他做驸马?”
状元郎虽好,可若是对她家殿下不好,任他是谁都不好。
瞧他今日种种表现,明显是有傲骨、自视清高之人,如何甘心做公主的裙下之臣?让他做驸马,就算他真的答应了,日后也不会有几多恩爱。
“不可以吗?”赵语盈像得不到糖的小孩子,委屈地问道。
“殿下能看上他,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安颜自然是以她的心意为先,但该劝的事情还是要劝两句,“只是,他并不愿意。”
她家殿下战场上洞察先机,杀伐决断,朝堂上也得心应手。只是当年将心给了一个人,于情之一事上受了伤,担心她失去理智。
“愿不愿意,由不得他!烈马我都能驯服,他,以后慢慢调教就是。”
像不像沈怀泽那么重要呀?一个死了的人凭什么占据她的心?是他欠了自己的,又不是她欠了他的。
“是,殿下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得不到的,我们陪着殿下去抢。沈公子同不同意,他都得是殿下的驸马。”
不管此刻赵语盈是气话还是认真的,安颜都会哄着她。殿下是她们的命,只要殿下开心,做什么都行。
“殿下快些休息吧,身体要紧。”
她身上伤还未好,又有旧疾,今夜这一番折腾,怕是要将养些时日了。
“你也去睡吧!”赵语盈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我就在外面,殿下有事唤我!”
“被子!”伸手一指柜子,安颜立马明白,“谢殿下!”
禁军副统领的值夜班房里,沈元嘉再也睡不着。
那首题在画像旁的诗,讽刺多过了赞美,她却夸了两句。他了解的长公主可不是不学无术的人,太宗陛下亲自教养的人也不会是蠢人。
今夜这皇城之中,睡得最安稳的人只剩赵语盈了吧,她不会一首把事情搁在心里,那样会把自己逼疯,哪怕她知道今夜京城的官员都忙着写奏本弹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