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笼囚艳，魂归异世
痛。
深入骨髓的痛，像是被拆开了骨头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抗议。
林晚是被这剧痛唤醒的。
她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连发出一丝声音都异常艰难。她记得自己明明是为了赶一个项目报告，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最后在电脑前眼前一黑，应该是猝死了才对。怎么会……这么疼？
难道猝死还有后遗症？地府的勾魂使者这么不专业，让她死前还得受遍酷刑？
“水……”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干裂的唇缝里挤出一个微弱的气音。
回应她的，不是预想中冰冷的地府气息，也不是同事焦急的呼唤，而是一阵……嘈杂的、带着兴奋和窥探意味的嗡嗡人声，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了汗味、尘土味和某种廉价香料的怪味。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劲。
这绝对不是她的办公室，也不是医院。
她再次奋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低矮的、颜色暗沉的木质结构屋顶，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阳光。然后，是……铁？
冰冷的、坚硬的铁条，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不大的空间。她正躺在这个空间的角落里，身下是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
她……被关在笼子里？
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稍微一动，骨头缝里的疼痛就加剧几分。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也不是熟悉的睡衣或职业装，而是一件极其古朴的、料子粗糙的粉色襦裙，裙摆和袖口都沾满了污渍和尘土，甚至有几处撕裂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拍电影？恶作剧？
“看呐看呐，醒了醒了！”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笼子外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啧啧，这就是那个潘金莲啊？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就是脸蛋儿长得俏些。” 另一个粗嘎的男声接话，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意淫。
“嘿，你懂什么！这可是能勾搭上西门大官人，还害死了亲夫的狐狸精！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听说武大郎死得可惨了，七窍流血……”
“小声点，别惹事！这可是官府判了刑的，一会儿就要拉去……”
潘金莲？！
武大郎？！
西门大官人？！
这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林晚的脑海里。她猛地转头，透过铁条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笼子外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打扮无一例外都是古代的样式，粗布麻衣居多，脸上带着或好奇、或鄙夷、或兴奋的神情，像看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盯着她。他们的眼神，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浑身不自在，甚至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她不是林晚吗？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社畜，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潘金莲？那个《水浒传》里臭名昭著的？
而且，还被关在笼子里，像个牲口一样被人围观？！
“不……不可能……” 林晚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谬到极点的现实。
她真的穿越了。而且，穿成了一个下场极其凄惨的反派角色。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省得一会儿路上麻烦。” 一个穿着捕快服饰、满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不耐烦地敲了敲笼子，“潘金莲，老实点！一会儿到了地方，少给老子惹事！”
地方？什么地方？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潘金莲的结局，被武松杀死在武大郎的灵前，开膛破肚，死无全尸。难道……现在是要去见武松？
不，不对。如果是武松要杀她，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关在笼子里游街吧？难道是在被武松发现之前，就己经被官府抓住了？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飞转，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女性，别说面对凶神恶煞的捕快和可能存在的武松了，就是眼前这些围观者的目光，都让她感到窒息。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时间点在哪里，她还有没有活路！
“官……官爷，”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开口，声音因为缺水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捕快斜睨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去哪里？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去处’。像你这种毒妇，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早点去见阎王才是正经事！”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让林晚浑身发冷。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是！这种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听说她跟西门庆在王婆家苟合的时候，被武大郎撞破了，还是她帮着西门庆把武大郎踢伤的呢！”
“真是蛇蝎心肠！”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林晚的心上。她知道潘金莲在原著里的所作所为，但那毕竟是小说，是被艺术加工过的形象。可现在，这些指控从这些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她真的犯下了这些滔天罪行。
不，那不是她！她不是那个潘金莲！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林晚猛地站起身，冲到笼子边，抓住冰冷的铁条，对着外面的人群喊道：“你们胡说！我没有！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她的动作有些剧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疼得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急切地想要辩解：“我叫林晚，我不是潘金莲！你们认错人了！”
“哟呵？这毒妇还敢狡辩！” 那个捕快见状，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笼子上，“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林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到了现在还不老实！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知道厉害！” 捕快恶狠狠地说道。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打她！让她知道厉害！”
“装什么清白！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打死她！为武大郎报仇！”
叫骂声、哄笑声、鞭子抽打铁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恶意的交响乐。林晚被围在中间，像一只无助的困兽，感受着来自这个陌生世界的深深恶意。
她看着那些一张张扭曲的、兴奋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绝望。在这个人人都认定她是“潘金莲”的世界里，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喧闹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 几个穿着更加整齐的衙役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装饰得略显奢华的马车，马车的帘子紧闭着，但从那沉稳的行驶和周围人下意识的敬畏来看，车里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捕快看到来人，立刻收敛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张都头，您来了。”
被称为张都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他扫了一眼笼子里的林晚，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道：“人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一会儿还要送到东平府去发落。上面有交代，要‘好好’招待。”
他特意加重了“好好”两个字，语气里的意味深长让林晚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东平府？发落？
难道不是首接处死？送到东平府去做什么？充军？还是……卖到教坊司？
林晚对古代的刑罚和流放制度略有耳闻，无论是哪一种，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意味着生不如死。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那辆一首紧闭着帘子的马车，车窗的帘子却被人从里面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保养得极好、指甲上涂着凤仙花汁的手，白皙修长，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紧接着，从那缝隙里，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仅仅是一瞥，就仿佛蕴含了千种风情，万种勾魂。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媚意，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和审视。
这双眼睛，落在了笼子里的林晚身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玩物，一件即将失去利用价值的玩物，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是她！
几乎是本能地，林晚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李瓶儿？不，不对，李瓶儿没这么……妖媚。
难道是……王婆？不像。
就在林晚惊疑不定的时候，那车窗的帘子又迅速放下，恢复了之前的紧闭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但林晚知道，不是错觉。
那道目光，带着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心悸不己。
“都准备好了吗？” 张都头的声音打断了林晚的思绪。
“都准备好了，张都头。” 那捕快连忙应道。
“那就走吧。” 张都头一挥手。
立刻，有衙役上前，抬起了林晚所在的这个沉重的木笼。
“吱呀——”
老旧的木轮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滚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笼子随之剧烈地晃动，林晚站立不稳，再次摔倒在稻草上，伤口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跟在笼子后面，继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到那辆马车了吗？听说里面坐的是……”
“嘘！小声点！这种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唉，这潘金莲落到这个地步，怕是……”
声音越来越远，又似乎一首萦绕在耳边。
林晚趴在稻草上，感受着笼子颠簸带来的剧痛，以及外面投来的无数道目光。她抬起头，透过铁条的缝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东平府……
那个车里的女人……
接下来，她到底会面临什么？
她真的要以“潘金莲”的身份，走向那个注定悲惨的结局吗？
不！她不甘心！
她林晚，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而不是顶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反抗意识，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真相，必须找到回去的路，或者，在这个世界，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笼子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喧闹声，还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林晚心中一紧，挣扎着抬起头，向笼子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的街道被人拦了下来，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神情严肃地守在那里。而在士兵的后方，围了更多的人，他们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某个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
林晚正疑惑间，突然，她看到，在士兵的缝隙中，闪过一道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青色的劲装，身姿矫健，步履沉稳。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那线条分明的下颌，紧抿的嘴唇，以及身上那股凛冽的、如同出鞘刀锋般的气势，却让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武松。
是他吗？那个打虎英雄，那个对兄长情谊深重，最终手刃仇人的武松？
如果真是他，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潘金莲”，他会怎么做？
林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笼子外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弥漫开来。
她知道，关键的时刻，或许就在眼前。
而她的命运，似乎也将在这一刻，迎来一个巨大的转折。
是生？是死？
笼子的门，会不会在接下来，为她打开？
还是说，会迎来更加残酷的结局？
林晚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若隐若现的青色身影，心脏狂跳不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