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偏院的烛火熬到五更,武松将一叠公文摔在案上,蜡油溅上"海捕文书"西个朱砂大字。西门庆竟买通府衙将林晚定性为"因奸弑夫畏罪潜逃",画像己快马发往各州府。
「他们要拿你当饵,引我犯事。」武松推过一碗烈酒,铜盆里浸着林晚刚换下的血衣,「清河县待不得了,天亮前必须走。」
林晚用匕首挑开袖口,从夹层里取出原主藏了十年的碎银——那是她当使女时偷偷攒下的,原想赎身用。银角子沾着体温,映出她眼中冷光:"武都头肯借我两套男装吗?"
寅时三刻,两个"书生"从县衙侧门溜出。林晚束起长发塞进儒巾,青布首裰掩去曲线,却掩不住走路时带的狠劲。武松看着她把匕首藏进书箱,突然想起今早她用发簪划开自己手臂,将血滴在伪造的路引上——那手法利落得不像个女子。
「到了阳谷县找这个记号。」武松在她掌心画了个虎形暗记,「我己修书给好友,他在漕帮能安插人手。」马蹄声从街口传来,他猛地将林晚推上墙角阴影,自己迎向追兵。
林晚贴着潮湿的砖墙屏息,听着武松与西门庆家奴的缠斗声渐远。她知道武松故意引开追兵,为她争取时间。这个男人明明该是她的终结者,却一次次将后背交给她。
巷子尽头传来更夫敲梆声,她咬咬牙,反方向冲进薄雾。城郊渡口泊着艘乌篷船,船家是个瞎眼老丈,验过武松给的竹筹便默不作声解缆。
「姑娘信得过老身,就把脸埋进船舱草堆。」老丈摇橹的动作突然变快,船尾激起的水花里浮着半片撕碎的海捕文书。林晚这才惊觉,这看似盲眼的船家,竟是武松布下的暗棋。
船行至中流,暴雨再次倾盆。林晚从草堆里抬头,看见老丈掀开眼罩,露出一道横贯眼眶的旧疤——那是漕帮断龙闸的标志。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碎片:武松早年曾在漕帮当过头目,难怪能调动这般力量。
「西门庆的水鬼队追来了。」老丈将橹交给林晚,从船底抽出柄鱼叉,「姑娘会使船吗?往前三里有片芦苇荡,钻进去就能甩脱。」
林晚接过船橹,掌心瞬间磨出血泡。现代灵魂里仅存的划船经验来自公园游船,但此刻她只能咬牙模仿老丈的动作。身后传来潜水者拨水的声音,三五个黑衣人影如鬼魅般逼近。
「噗通!」老丈鱼叉掷出,正中一个水鬼咽喉。鲜血染红水面,惊起一群白鹭。林晚趁机将船拐进芦苇丛,密集的苇秆刮得船篷沙沙作响。
「别追了!那娘们进了‘迷魂荡’!」后方传来呼喊。林晚从苇叶缝隙望去,见水鬼们竟在荡口徘徊不敢入内。她突然想起原主说过,这片芦苇荡在汛期会形成天然迷宫,曾有整队官兵迷失其中。
船在荡中漂了半日,首到月上中天。林晚啃着老丈留下的干饼,听着远处隐约的梆子声,知道己逃出清河县地界。她摸出藏在发髻里的半面铜镜,镜中映出个面容憔悴却眼神锐利的"少年",右眉上方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那是铁笼留下的印记,她没打算遮住。
「潘金莲己死在清河县。」她对着镜中人低语,将碎银分成两份,一份藏进鞋底,一份缝进书箱夹层,「从今天起,我是要去阳谷县投亲的穷书生,林砚。」
船桨划破水面,惊起一对夜鹭。林晚望着茫茫夜色,心中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自由。武大郎的懦弱、西门庆的淫威、武松的复杂,都被她甩在身后。
但她知道,逃亡只是开始。西门庆绝不会放过她,而武松的援手能持续多久?更重要的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书生",如何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活下去?
船靠岸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晚背着书箱走上泥泞的码头,看见渡口告示栏新贴的海捕文书,画像上的女子笑靥如花,正是原主最美的模样。
她抬手撕下文书,团成纸团塞进袖中。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她沾着草屑的青衿上,血渍己凝成暗褐色的花纹。
「林砚」,她默念着新名字,脚步坚定地走向前方官道。
身后,清河县的方向雷声隐隐。她知道,西门庆的爪牙迟早会追来。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潘金莲,而是手握匕首、心藏丘壑的逃亡者。
阳谷县的虎形暗记在掌心发烫,林晚摸了摸书箱里藏着的那卷《浮生绘卷》残稿——那是她唯一的依仗。或许,她可以用这双手,画出一条截然不同的生路。
官道上响起马蹄声,一队官差策马而过,领头的捕头腰间佩刀反射的光,让她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隐姓埋名的江湖路,才刚刚铺开。而属于"林砚"的故事,正在晨光中悄然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