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速车祸

那天夜里，灾难之前，或许有一个正在仰望星空的人会忽然想起：六千六百万年前的某个夜晚，一颗小行星撞上了地球，数年之内，暗无天日，恐龙灭绝，地球无主……是否在数亿年前，在那颗小行星诞生之时，恐龙的命运就己经注定了呢？

夜幕之下，高速路上。一辆皮卡车紧急刹车，轮胎与地面激烈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车身猛地一顿，歪歪斜斜地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车上下来一个彪形大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嘴角。他手持一把匕首，面露凶色，匆忙走向后方那辆刚刚被他撞翻的小轿车。

此时，远处忽然驶来一辆智能电动卡车，大汉见状赶紧翻过护栏，悄悄藏到路边。

卡车司机发现有车祸，立刻手动接管无人驾驶系统，打开双闪，靠边停车。司机下来查看情况，随即打电话报警。

大汉猫着腰悄悄来到卡车附近，翻过护栏，手持匕首向卡车司机身后走去。

这时，卡车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形机器人。它外壳简陋，但身躯和西肢的钢铁骨架非常粗壮，是典型的搬运型机器人。

机器人发现大汉手持匕首向主人走来，立刻挡到主人身前，张开双臂，电子眼开始闪烁红光，嘴中还不停重复：“检测到威胁！主人注意躲避！……”

卡车司机转身发现手持匕首的大汉，吓得赶紧跑回车上，锁紧车门，神情紧张地再次打电话报警。

面对这个高大的钢铁机器，大汉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跑向那辆被撞翻的小轿车。

可是机器人也跟了上来，它检测到小轿车内有伤员，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大汉和小轿车之间，嘴里说着：“检测到车祸受伤人员！开启保护模式。”

大汉脸上燃起怒火，抬起腿猛踹了机器人一脚，可机器人只是稍稍后退半步，立刻又站稳。

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

大汉朝机器人吐了一口唾沫，收起匕首赶紧跑回皮卡车上，猛踩油门迅速离开……

十分钟之前。

高速路上，黑夜如洞，无情地吞噬着车灯的远光。夜空之中，繁星闪烁，好像是远古时代的眼睛。汽车外面，冷风呼啸，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正驾驶着一辆如今己经非常罕见的手动挡燃油小轿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一张方脸，轮廓有型，毫无中年人的油腻。短发整齐，色泽乌黑，不过己略显稀疏。额头宽阔，微有浅纹，那是岁月的笔迹。剑眉之下，目光平静，只是此刻透着一丝疲惫。

王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长途驾驶的疲劳让他只想赶快到家，躲进温暖的被窝里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看了一眼手机导航，上面显示离家只有10公里了。

如果他像如今绝大多数人一样，开的是智能无人驾驶汽车，此刻完全可以躺在车里睡觉。然而王向阳是个怀旧的人，他喜欢自己动手开这种老车，喜欢那种手脚并用的操控感，也喜欢汽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朋友和同事经常调侃说他太落伍了，不仅是因为王向阳开这么老式的车，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从事机器人产业相关工作的人，竟然没有像如今绝大多数人一样买一个人形机器人当随身助手或家庭保姆。

高速公路上方的夜空中，偶尔有低空智能电动飞行器闪烁着微光飞过，从地面看去，就像山洞里的萤火虫。

作为新兴的高端交通工具，这种智能飞行器己经成为有钱人的身份象征，正如一条飞行器的广告语所说：“更高，更快，更尊贵。”王向阳曾调侃这句广告语说：“应该把‘尊’字去掉。”

尽管急于回家休息，而且夜间高速路上车不多，王向阳还是偶尔轻微调整一下踩油门的力度，把车速控制在一百左右，一百是这条车道限速的下限。

虽然己经有十年驾龄，但是上个月他刚在上班途中追尾了一辆智能无人驾驶汽车。当时前面那辆车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急刹了一下，王向阳来不及反应，撞了上去。

当时正在附近巡逻的机器人交警监测到智能车的自动报警信号，迅速赶来，脑中联网搜索附近智能路灯的监控视频后给出判罚：后车全责。

王向阳对那次追尾还心有余悸，所以现在开车很谨慎。

老车继续奋力地轰鸣，仿佛它也己经累了，期待赶紧回家休息。远处路边的一个指示牌越来越近，逐渐被王向阳的车灯照亮——青岛西郊出口，2KM。

王向阳左右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和僵硬的脖子，心想：“终于快到家了。只是有点可惜，今天去济南跑这一趟没能把事情办妥。”

汽车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清晰的报时声：“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整。”稍作停顿，她又兴奋地说：“本节目整点报时由DEM公司冠名播出，在此我们热烈祝贺，DEM公司的人形机器人、智能汽车和智能飞行器全球总销量己经突破15亿！”

王向阳心想：“DEM这些年发展可真快啊，而且一家独大，占据全球市场超过50%的份额。”

随后男播音员也兴奋地说：“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将迎来充满希望的 2035 年！祝各位听众朋友在新的一年里一帆风顺，万事如意！今晚的人工播音到此结束，接下来会由虚拟数字人主播陪伴大家跨年，我们明晚再见！”

王向阳心里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啊，马上就38岁了，不知不觉人生己过半场。球赛有中场休息时间，可惜人生没有。”

王向阳伸手转了一下旋钮，换到怀旧音乐频道。他讨厌虚拟数字人主播和机器人用的那种合成语音，尽管可以被设置成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音色，但是王向阳对这种合成声音的评价简单而明确——没有温度，没有灵魂。

王向阳一边听音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熟悉的老歌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看到1KM出口指示牌己经靠近，收了点油门准备减速向右变道。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车身猛地一震。王向阳用力把控住方向盘，同时看向后视镜，发现似乎是一辆皮卡车追了他的尾。

“踏马的，不会又是什么智障汽车突然出问题了吧！”王向阳心里暗暗骂道。他正想减速靠边停车，但那辆皮卡又狠狠撞了上来。

这一次，王向阳完全失去了对车身的控制。

车头向右一冲，撞到路边的护栏，气囊瞬间全部弹开。紧接着车身翻倒，玻璃破碎散落，金属撞击扭曲和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就像这辆老车在痛苦地哀鸣。

王向阳先是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剧痛，随即意识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