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京城飘着零星细雨，通商书院的青石砖上铺满银杏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周砚白撑着油纸伞立在回廊下，看着学堂里魏临渊正挥毫泼墨，在沙盘上勾勒十年前海战的阵型。二十余名学子屏息围坐，眼中满是对那段传奇往事的向往。
"当年溟渊兽残魂现世，周大人将双玉合璧的刹那......"魏临渊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越过众人与廊下的周砚白相接。两人相视一笑，那些浸透鲜血的记忆在岁月里沉淀，如今只剩茶香般的回甘。
檐角铜铃被风撞响，惊飞了栖息的白鸽。周砚白转身时，正见沈清瑶抱着幼子从游廊另一端走来。八岁的周承宇举着竹蜻蜓欢呼雀跃，发间还沾着晨露打湿的桂花。"父亲！先生说明日要带我们去看新造的蒸汽商船！"孩子扑进周砚白怀中，身上带着书房特有的墨香与阳光气息。
沈清瑶将青瓷茶盏递到他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旧疤——那是决战时被龙主弯刀所伤留下的印记。"泉州港传来加急文书，"她压低声音，油纸伞外的雨声恰好掩盖住谈话内容，"沈家暗桩在苏门答腊岛发现异动，有人在打捞刻有归墟符文的青铜碎片。"
茶盏中的涟漪突然剧烈晃动，周砚白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宫墙。十年间，他推动海贸变法、设立通商口岸、培养出三届经世致用的学子，大胤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但每当夜深人静，腰间的玉佩总会泛起微光，提醒着他南洋深处仍沉睡着未解之谜。
三日后，"镇海五号"汽笛长鸣。周砚白站在全新改造的蒸汽甲板上，看着沈清瑶带着儿子在码头上挥手。改良后的战船摒弃了传统船帆，巨大的黄铜烟囱喷出白色蒸汽，船首的鎏金蛟龙栩栩如生。当海岸线渐渐缩成一抹淡影，他取出贴身收藏的双玉——如今己熔铸成一枚古朴的平安扣，却依然能在月光下浮现星图暗纹。
苏门答腊岛的海域笼罩在诡异的雾霭中。潜水员带回的青铜碎片上，果然刻着与归墟如出一辙的封印符文。周砚白借着煤油灯仔细端详，突然发现碎片边缘有半枚指印——那凹陷的弧度，竟与记忆中兄弟临终前交给他的玉珏纹路契合。
"大人！海底有异动！"瞭望手的惊呼划破寂静。周砚白冲出舱室，只见平静的海面突然翻涌，数以百计的发光水母从深海升起，它们游动时排出的轨迹，赫然组成了"勿念"二字。咸涩的海风拂过脸颊，他望着逐渐消散的光点，眼眶不自觉发热。
返航途中，周砚白将青铜碎片抛入大海。平安扣在胸前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共鸣。他站在船头，看着蒸汽船犁开的浪花在月光下泛着银边，终于明白所谓的守护，不是执着于揭开所有秘密，而是让这片海域永远安宁。
当"镇海五号"的汽笛再次响彻泉州港，码头上早己挤满翘首以盼的人群。周承宇挣脱母亲的手，踩着满地月光奔向甲板。周砚白抱起儿子，指着远处新建的灯塔："看到了吗？那盏灯，会永远为远航的人照亮归途。"
暮色渐浓，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沈清瑶倚在船舷，看着丈夫与儿子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月光如水的夜晚。海浪轻拍船身，将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都化作了岁月里最温柔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