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拿着卡,抬起头瞄了一眼时澜之的脸色。
猜着,卡里的钱估计是不少。
老头给他的那张副卡不限额,但像这样,给他大额的现金还是头一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时桉看向时澜之,卡片在手里一扔一扔的,语调懒散:“不是白给的吧?说吧,什么条件?”
一个抱枕兜头砸向他。
时澜之语气不善:“什么条件不条件的,跟你老子好好说话。”
时桉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坐下,腿翘得老高,说:“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这个步骤就省省吧。”
伸长胳膊,懒懒地在表盘上敲了下:“爸,挺晚的了,就别走流程了。”
若说刚才的生气三分是装的,现在已经有五分了。时澜之半晌没说话。
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设计你不愿意做,就继续去画画。”
“想开画廊。”
“还是工作室。”
“或者策展。”时澜之给了时桉很多选项,让他从里面挑选一种感兴趣的:“总之,你想做什么都行。”
时桉垂了垂眸,低笑一声:“说来说去,就是看不上我纹身呗?”
时澜之也不跟他绕,直接告诉时桉:“看不上。”
然后不等时桉开口,时澜之又说:“你弄那个纹身工作室,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清楚,你自已心里更明白。”
时桉眉头轻轻蹙起。
时澜之抬头看过来,哼道:“赌气一两年也够了吧,不要拿自已的事业开玩笑。”
他爸不提,时桉几乎都要忘了,这间工作室最初是怎么成立的了。
他自小热爱画画。
四五岁,明明是最坐不住、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却偏能在画室的小板凳上一画,就画七八个小时。
欧洲底蕴深厚,他就去欧洲学习。
哪个作家的画风他看得入眼,便全世界的跑着追展。
在画画这件事上,时桉人生的前二十年上一直在追求极致,也从没有走歪。
变化的起始,是临近毕业那年。
他偶然回家,得知他爸又要有一个新孩子那件事开始。
当时他闹脾气回到巴黎,选了自已不喜欢的专业。本就是混个毕业,自然也没浪费精力多用心学。
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加上课业不重,他便满世界的玩。
采风的途中,时桉曾在意大利的酒吧里,遇见过一个纹身届的大拿。
三十岁的年龄差,两人却在艺术见解上一拍即合。
大佬把纹身技巧对时桉倾囊相授,时桉也会在空闲的时间,给他讲自已每一幅画的创作灵感。
后来两人一起回了巴黎。
可以说那一年,除了去学校,时桉的大半时间,都是在纹身师巴黎的家里,跟他一起喝酒畅谈。
学着有趣,他也在国内开了一家属于自已的纹身工作室。
时澜之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是看不上。
老一辈的眼光,都觉得纹身不是什么正经人做的事业。
堂堂世界四大美院的科班出身,知名青年画家,出来干纹身,还是他时澜之的儿子,说出去多少有些没面子。
也更不可能是时桉真正想做的事儿。
父子俩当时还为此大吵过一架。
显而易见,在这场争执中,当年的时桉占了上风。
一是,时澜之自认为了解自已儿子那想一出是一出,没长性的性子。觉得他也就是玩玩、图个新鲜就算了。
二是,当年谈知念那个孩子确实不在计划内,时桉得知消息突然,他有情绪,时澜之愧疚想补偿,也就只能纵着他。
可,到底是过去两年了。
时澜之叹了口气,说:“你就算谈恋爱,也要有份儿正经的事业,人家才会有安全感吧。”
“unbliveble!”时桉手指上滑,消掉了一竖排的彩色冰块,游戏自动播放语音包。
“把你那游戏关上!”
“人生是自已的,安全感也只能自已给自已,不要依赖他人。”时桉从游戏中抽空抬头,看向时澜之:“爸,这还是你从小教我的呢。”
时澜之一噎。
气急:“我是这么教你的没错!可你是男生,我说的是要给人家女孩子一份保障!”
时桉摇了摇头:“‘男女平等’这个口号都喊了几十年了,爸你身为江城知名民营企业家,说话的时候真应该注意点儿,小心被有心人听见了,到时候去妇联举报你。”
时桉叹息着:“影响你自已就罢了,到时候公司股价不稳,坑害的还是基层股民。”
“你少跟我放屁!”饶是时澜之也被气的绷不住,骂了句粗口。
时桉低着脑袋憋笑,肩膀不停抖动:“别说脏话。”
景淮南刚才跟他说过的话。
只有从自已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时桉才切身地体会到了,景淮南当时有多爽。
淡淡的语气,四两拨千斤。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当时好像没有他爸这么气急败坏。
时桉笑了两声停下。
怕真给老头子气出个好歹,体贴地把茶杯斟满,推到时澜之手边:“爸,大晚上的,火气别这么大。”
“哦,钱你拿回去,我不要。”
再说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时澜之看着时桉摆手:“随你吧。”
拿起桌上的那杯茶,一大口喝完,语气颇为无奈:“真不知道什么女生能跟你相处得来。”
女生不行,男生可以。
但这句话时桉可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嘀咕。
见他不说话。
时澜之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问:“我问你,这饭都送了一个月了,有进展吗?”
事业不上心,谈恋爱也不开窍。
老父亲忍不住絮叨:“平时看着挺机灵,这点事想不明白?”
“人家那是没看上你。”时澜之轻嗤:“26岁的副主任,呵,早就跟你说了不靠谱,让你别白费心思。”
时桉躺在沙发里晃了晃腿,面不改色心不跳。
心想,但是和景淮南一起吃饭,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