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店和景淮南家是顺路的,去医院的话还要绕一下。景淮南正好也要下班,两人说好了那就在定在他家见。
时桉的车没有小区门禁卡,只能停在外面。
冬天的夜晚,小区里没有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
还挺冷的,时桉每天不是待在车里,就是在店里,反正都是有空调的地方,习惯了半袖配羽绒服。
这会冷风一刮,倒是有点透风了,刚进小区没走几步路就冷的直发抖。
拢了拢领口,小跑了几步。
“滴——”
景淮南的车从后面开过来,在他回头的时候,关了车灯。
停在身边后降下车窗:“上车。”
时桉拉开车门,手对着空调口搓了搓,说:“就这几步路,我直接进去等你就行。”
一声低笑。
景淮南把车靠边停下,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手指在屏幕上时间那处点了点,看向时桉:“快十点了,你要去我家?”
时桉好看的眉头一拧:“啊?不然呢?就在车里说啊?”
景淮南说:“也可以车外。”
冻手冻下巴,那还是算了。
毕竟过来是有事要求景淮南,时桉也没计较他的态度,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很有诚意。
“那个,中午你问我的事……”
景淮南没说话,转过头看着他。车顶的阅读灯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在脸上打出小片的阴影,衬得他看过来的眼神,显得无端的凌厉。
时桉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用力往后靠在座椅里,手抓着旁边的的安全带扣子,用力捏了捏,给自已加油鼓气。
深吸了一口气。
心想着,既然景淮南都看出来了,那他也没什么好瞒的。
与其婆婆妈妈的,不如干脆痛快点,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
想通的时桉开口,言简意赅:“我有病。”
景淮南脸上闪过一抹惊愕,沉了了几秒,视线在时桉的脸上巡视一圈后,憋着笑,看向了他的额头。
“不是脑子有病!”时桉急着反驳。
原本刚调整好的情绪,被景淮南这一个调侃的眼神直接给整破防了。
时桉有些气急败坏的解释:“我是说,我得了饮食失调症。”
景淮南听过这个病,不属于神经科,消化内科和精神科倒是沾边一些,具体治疗,要区分病因。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时桉很少在人前示弱,被景淮南这么一问,其实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低的:“半年多了,还在国外的时候。”
“什么症状?”
时桉抿了抿唇:“就是厌食,吃东西的话就想吐。”
“是机械性呕吐还是自发——”
时桉急了,打断他:“我不是来找你看病,景淮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嗯。”景淮南看着时桉皱着的眉头,闭上了嘴。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时桉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而景淮南不理解这个病跟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沉默了半晌,景淮南才再次开口,问出心底的质疑:“所以,你的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桉听完,脑袋缓缓垂下埋进胸前,头顶的发旋都露了出来。
平日里那簇总是立起来的发丝,也蔫蔫的耷拉着。
时桉小声开口:“因为……看着你,我才能吃得下去饭。”
“什么意思?”景淮南不解:“什么叫看着我?”
“就是看着你的脸!”时桉应得大声,像是把全部羞赧尴尬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一嗓门里似的。
“你问我,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车厢里暖黄的光线并不明亮,但景淮南还是注意到了,时桉发丝没遮盖住的耳根,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自已可能也感觉到了,不在的撇过头看向斜前方:“我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像我这种情况。暂时没有临床理论数据支撑。”
“他的建议是,如果我能找到办法正常进食,就尽量避免吃药。”
时桉鼓足劲儿,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中间都没缓缓。
景淮南也听明白了。
看着他比刚才明显还红着的耳垂,问道:“你之前说追我,就是因为这个?”
时桉抿了抿唇。后颈产生羞耻的麻意,顺着手臂传到指尖。
他用力攥了攥衣角,鼓了鼓腮,迟疑点头:“其实就只有一开始动机不纯……”
他越说声音越小,本来想再补充一句“这一个月的相处,我可没骗你别的什么”。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好意思。
回应时桉的,是景淮南一声很轻的笑:“那……我还挺荣幸?”
时桉抬起头,撇了撇嘴:“嗯,也不用谢。”
光影切换,眼前的时桉,一瞬间和当初帮老师画完海报那个说“这是你应该谢的”的时桉重叠。
景淮南看着他没什么变化的眉眼,停顿半秒,哑声:“你可以一开始就跟我说实话。”
“我怕说了你不信,这个病听起来就很奇怪。”时桉回答得理直气壮。
景淮南说:“我是医生,不会不信。”
“哦。”几句话的功夫,时桉身上已经彻底看不见刚才笼罩着的那股心虚的劲儿了。
表情恢复往常的生动张扬。下巴微微抬起:“那我怕你拿我当研究对象,换sci。”
景淮南哼笑一声:“那你确实是想得太多了。”
“sci你还不够格。”
本来坦白就是一件让时桉觉得很羞耻的事,还要面对景淮南的冷嘲热讽。
时桉情绪上头,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景淮南你是狗——”
景淮南的眼神看过来,淡淡一瞥。
时桉:“……吧。”
“别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