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老爸也太强了吧——!!”
被一次又一次摔飞出去、成大字形躺在地上的虎杖叫道。
同样被毫不留情地摔翻在地、正用肩膀喘着粗气的野蔷薇啐了一句诅咒般的话语:
“大猩猩……”
“话说撒沙子什么的也太卑鄙了吧!?”
“卑鄙?管他呢。赢了就行,只要赢了就行。”
看着哇哇乱叫的虎杖,惠坐在野蔷薇旁边,一边喝水一边想着他体力还真好。他把水递给摇摇晃晃站起身的野蔷薇,她简短地道了声谢,一口气灌了下去。
“那个体格怪物大猩猩……果然能把真希姐摔飞出去呢……”
“嘛,他好歹工作能力还是有的。”
“这学校真没一个像样的大人。”
对毫无礼貌咂嘴的野蔷薇,惠没有特别反驳。父亲是个糟糕的男人,这是众所周知、连他自己都承认的事实。连那个五条都对他的所作所为有点退避三舍。嘛,不过那样己经算是好多了。
正这么想着,虎杖小跑着回来了。惠把给他准备的饮料扔过去,他轻松接住,无忧无虑地笑了。
“这就完了?臭小鬼们。”
“真的不行了!连续被摔飞出去真的受不了了!休息一下吧,休息!”
虎杖如他宣言般坐下开始喝水,甚尔对此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五分钟。”
“太短了!?”
听着这样的对话,看着甚尔恶作剧般的笑容,三人都露出厌烦的表情。
“啊——真是的,有能赢过老师的人吗?”
对虎杖不经意说出的话,惠立刻回答:
“有啊。”
““有吗——!?!?””
不仅虎杖,连野蔷薇也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甚尔似乎知道惠指的是谁。“啊——”他麻烦似的挠了挠头,转向一边。
当被“那是谁!?”逼问的两人摇晃着惠,惠正要开口时。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被打得真惨呢。”
“啊,五条老师!”
“噫,连夏油都来了,最糟了……”
一身黑衣的五条和穿着袈裟的夏油走了过来。
这两人单独一个就很麻烦,凑在一起就更麻烦了。
看着明显皱起脸的野蔷薇和惠,五条夸张地哀叹“好过分——”,夏油则明明完全不困扰,却装出困扰的样子笑了。
“夏油老师不是正在执行潜入任务吗?”
“告一段落了。顺便回来报告,就来高专了。”
“真的,杰那身袈裟一如既往地可疑到好笑啊~!”
“总比一身黑衣的可疑分子强。”
“拜托别在这里打架。要是你们闹起来,损失可不得了。”
眼看就要迸出火花的两人之间,惠插了进来。不愧是这里面除了甚尔之外,跟他们打交道最久的男人。甚尔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一副觉得有趣的样子火上浇油,根本靠不住。
“那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啊,对了对了!喂,老师们知道有比伏黑老爸更强的人吗?”
“可别说什么就是你们这种无聊的答案哦。”
对上虎杖充满期待仰视过来的目光,五条和夏油对视了一眼。
然后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两人都笑了。
面对这反应,困惑的虎杖和野蔷薇听到他们用颤抖的声音敷衍地道歉“抱歉抱歉”,接着两人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是啊,不是我们。”
“也不是我呢。”
“能赢他的,只有一个人哦。”
听到这句话,“谁!?”虎杖和野蔷薇再次双眼放光地追问。
面对意料之中的反应,两人又笑了。
与兴致勃勃的虎杖和野蔷薇不同,知道答案的惠淡淡地回答。
“老爸的妹妹,我的姑姑。”
“我们的同期哦。”
““他居然有妹妹!?!?””
“虽然是让人感受到基因神秘、完全不像的兄妹呢。”
对着吵着要听更详细情况的他们,甚尔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风吹过,拂过脸颊。
好了,那个任性的女儿满足了吗?
我可是按你的要求好好活着,但你没在哭吧?没觉得寂寞吧?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拿出收好的暗器。
早知道该留下个更可爱点的遗物啊。
他温和地笑着,将其举向天空。
就按你希望的,慢慢来吧。我会准备好一天都讲不完的见闻故事。
所以,一定要来接我啊。
我会等着你的。
“为什么……”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喘息。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那是惠的声音。
2018年10月31日,涩谷。
如今己成为年轻人装扮聚集的万圣节盛大活动,此刻却化作了战场。
在这和平的日本本不该出现的景象中,有一个格外异样的存在。
射干玉般的乌黑秀发。
如雪般无垢的纯白肌肤。
从不肌肤的黑色制服下唯一窥见的、妖艳的白皙双腿。
眼尾上挑、仿佛封存着星空的眼眸。
掀起刘海后露出的、如刀刻般的…………缝合线。
她眨了眨眼,友穗……笑了。
“好久不见,哥哥。”
举止、声音、表情,都和友穗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弄错。也不可能弄错。在甚尔眼前的,毫无疑问就是友穗。
但本能却在尖叫着说不对。
他内心的某种东西在否定着:那不是友穗。
“──你是谁。”
“谁?是我啊?哥哥你又忘了吗?”
“闭嘴。”
他抽出特级咒具“游云”。
即使正面承受这刺骨的杀气,友穗……仍在笑着。
“为什么能认出来呢。这躯壳……可是真的,举止和语气也一模一样吧?”
仅凭这句话,甚尔就明白了一切。
这绝对不是友穗。是某种占据了友穗身体的玩意儿。那天,她的遗体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就是因为这家伙。
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激烈情感支配了甚尔的身体。
“老爸!!”伴随着惠如同悲鸣般的喊声,挥下的游云深深砸入地面。“哇!”友穗发出某种脱力般的惊叫躲开,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到那表情,甚尔的血管再次啪嚓作响。
“过分!二话不说就要杀我!!”
“叫你闭嘴没听见吗!!!!”
这是惠第一次看到甚尔如此怒吼。
无论惠说什么,他基本都不会生气,只会嫌麻烦地敷衍过去,平时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虽然有一次因为友穗的事惹怒过他,但那时也绝不像这样方寸大乱。
“用我妹妹的身体为所欲为……!”
他想起来了。
那天的绝望。丧失感。悔恨。以及──愤怒。
“──杀了你。”
那是比冰更冷、却又如同沸腾岩浆般粘稠、充满愤怒的声音。
即使是并非被这杀气针对的惠,身体也颤抖起来。友穗……却笑了。
“要杀了我吗?哥哥。”
“叫你闭嘴。”
“诶——,难得久别重逢。算了。不过这身体意外地好用,我还不想现在就弄坏呢。”
友穗眯起眼睛,挥动手臂。
与此同时,甚尔咂了下舌,抱起惠向后跃开,躲过落下的瓦砾堆。反应慢了一拍的惠发出“呜哇”的惊叫。
“只要‘结缘’就能做到很多事哦。我试着做了些实验,可有趣了!试着随便把人类的‘缘’都切断、让他们无法再结缘,那场面可惨了。结缘虽然有点麻烦,但切断可是又简单又方便!其实呢,我想用这孩子的身体得到夏油杰的身体哦?但这孩子临死前把自己所有的‘缘’……都切断了。害我又得从头开始结缘了。”
听到这些话,甚尔想起了那天感受到的某种东西断裂的触感。
他咯吱地咬紧臼齿,粗暴地放下惠,向那个“东西”扑去。
她笑眯眯地做了个拉扯的动作。瞬间,甚尔的身体被不自然地狠狠一扯,他咂了下舌。
“不过大家都记得这具身体,只要见到面,结缘就很简单啦!”
“你这混蛋——!!”
他被狠狠砸在地上,咳了起来。
刚起身要踏前一步,又被切断了‘线’,这次是电线杆倒了下来。
但被惠召唤出的式神化解了危机。回头看去,惠己是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
甚尔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简短地告诫了一句:“小心。”
──啊,真是让人讨厌。
这双手,总是抓不住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架起游云冲了出去。
她的术式的确麻烦,但她的特性和弱点,他都清楚。
体术原本也是甚尔教给她的。只要保持冷静,甚尔绝不可能输给她。
失去刚才余裕、渐渐显出焦躁的“它”,甚尔毫不松懈、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
必须结束。
必须由他来结束。
在友穗受到更多侮辱之前,必须由这双手给她解脱。
因为这是那天没能赶到的甚尔,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被击中的游云打得“它”的身体一阵踉跄。
甚尔踢飞了“它”失手掉落的暗器,将其推倒在地。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那张痛苦扭曲的脸,甚尔举起了游云。
──啊、
啪叽,友穗……的脸扭曲了。
“救救我,哥哥。”
──不行啊这个。
赤红之物飞溅而出。
“──老爸!!!!”
在遥远某处听到惠的喊声的同时,甚尔俯视着被血染红的“它”。
“好险啊,差点掉了吧?”
“啊哈,得救了哦真人!”
“它”……用被甚尔的血……染得鲜红的脸笑了。
被从背后贯穿的腹部,以及口中溢出的鲜血。
啊,这下没救了,他内心某个冷静的部分如此领悟。
“呜哇危险!?”
“致命伤了还能动啊!真不愧是哥哥!”
随着咕嘟涌出的鲜血跪倒在地时,有人撑住了他。
“撑住!”惠试图为他止血,甚尔用嘶哑的声音说“别白费力气”,却被惠怒吼“开什么玩笑!”。
看着惠那张快要哭出来的扭曲脸庞,甚尔轻轻笑了。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不过真厉害啊这家伙!改造一下会不会更强?”
“最好别。他自我意识太强,搞不好会反咬你一口。”
“诶?听起来超有意思的,嗯?那个是?”
“嗯?──啊,这个啊。”
“好像在哭呢。是这身体的记忆吗?”
友穗……微笑着,清澈的泪珠从眼眸中滑落。
啪嗒啪嗒掉落的透明泪珠,果然如记忆中那般,美丽得像个傻瓜。
──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头脑里是明白的。
虽然明白,但还是不行。
从一开始就明白的。
甚尔怎么可能伤害得了友穗。
惠大概也隐约察觉到了吧。对此,他感到了一丝后悔。
“惠,”
他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惠。
“哦呀,”
“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甚尔这么说着,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笑容。
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说“我先出去一下”。
崩塌的建筑落向他的头顶。
那便是惠所见的甚尔的最后。
“──爸——爸——!”
这称呼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啊,甚尔如此想着。
他露出了极其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