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红绸在喜堂的梁柱间翻涌，像一团团灼烧的火焰。小燕子攥着和离书的指尖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前世景阳宫的暮霭、知画枯坐窗前的剪影、绵忆孩童时懵懂的啼哭，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冰，在她血管里横冲首撞。

“二拜高堂——”赞礼官的声音刺破凝滞的空气。永琪正要弯腰，忽见一抹明黄身影撞破喜帘。他怔怔望着小燕子，那袭格格装是昨日她欢欢喜喜试穿的嫁衣，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皱，像极了她笔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永琪！”小燕子将和离书拍在供桌上，震得龙凤烛剧烈摇晃，“你看清楚，这不是儿戏！”她的声音带着破茧般的嘶哑，“还记得知画临终前攥着你的玉佩，连眼睛都不肯合上吗？我们逃得潇洒，却把枷锁留给了她！”

永琪的瞳孔猛地收缩，额前碎发随着颤抖的身躯轻晃：“小燕子，你又在说疯话！哪有什么前世......”

“那我腹中的孩子呢？”小燕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这个被你失手砸出的伤口，疼了我整整二十年！”她哽咽着后退，红烛的光晕在眼中碎成星子，“你总说爱我，可这份爱害死了两条人命，也毁了知画的一生。”

知画踉跄着扶住桌案，指尖死死抠住鎏金桌沿。嫁衣下的素帕早己被泪水浸透，她望着小燕子决绝的背影，恍惚看见前世自己抱着高烧的绵忆在雨中跪求太医的模样。喉间涌上的苦涩化作低泣：“格格，你......你不必如此......”

“我必须如此！”小燕子突然笑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要你活着，要绵忆叫你一声额娘，要景阳宫的桃花年年都有人照料。”她将和离书塞进永琪僵硬的掌心，转身时发间银铃清脆作响，“永琪，我们都该学会好好活着。”

当夕阳的余晖为宫墙镀上血色，小燕子己骑着快马掠过朱雀大街。身后传来永琪撕心裂肺的呼喊，却被越来越远的马蹄声碾碎。她摸向怀中那封写给紫薇的信，信末画着歪歪扭扭的两只燕子——这次，她要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远处传来市井的叫卖声，糖葫芦的甜香混着说书人的惊堂木响。小燕子仰起头，看归鸟掠过霞光万丈的天际，忽然觉得，这世间的广阔，远比被困在爱恨纠葛里的人生，要值得期待得多。

皇宫的朱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小燕子勒住缰绳，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掌心的缰绳被汗水浸得发潮，她却突然笑出声来，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这笑声惊碎了长街的寂静，也惊散了萦绕在心头多年的阴霾。

马蹄声哒哒地敲打着青石板路，小燕子一路疾驰，远离了那座困住她半生的牢笼。她的思绪飘向远方，盘算着自己的未来。离开皇宫后，她辗转多地，最终在扬州最热闹的街市寻到一处合适的宅院。这座宅院虽有些陈旧，但胜在宽敞，门前车水马龙，正是开客栈的好地方。

小燕子拿出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积蓄，又向柳青柳红借了些银子，风风火火地开始筹备客栈。她亲自指挥工人修缮房屋，给每间客房都取了别致的名字，如“流云阁”“听风轩”。为了让客栈更有特色，她还将从皇宫带出来的一些小物件装饰在店内，那些精美的屏风、小巧的摆件，都成了客栈里独特的风景。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客栈终于开业了，小燕子给它取名为“过去式”。开业那日，鞭炮齐鸣，热闹非凡。柳青柳红带着会宾楼的伙计们前来道贺，紫薇和尔康也悄悄从京城赶来。紫薇看着容光焕发的小燕子，眼中满是欣慰：“小燕子，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大的勇气，重新开始。”

小燕子搂着紫薇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紫薇，以前总觉得离开了永琪，我就活不下去了。可现在才发现，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客栈的生意渐渐步入正轨。小燕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招呼客人，又要安排后厨的事务。但她乐在其中，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还经常和客人聊天，听他们讲述各地的奇闻异事。这些故事，成了她晚上躺在床上时最美好的消遣。

一日，客栈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面容清秀，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忧郁。他要了一间上房，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只是偶尔出来用餐。小燕子觉得奇怪，便主动上前搭话：“公子，看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些。”

书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此次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如今无颜回家，不知该何去何从。”

小燕子在他对面坐下，认真地说：“一次落榜算什么！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如果你不嫌弃，就在我这客栈多住些日子，好好准备，下次一定能高中。”

书生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

“别婆婆妈妈的了！”小燕子打断他的话，“在我这客栈，包吃包住，等你将来高中了，再回来谢我也不迟。”

在小燕子的鼓励下，书生重拾信心，开始刻苦读书。小燕子时不时给他送些点心，还会拉着他出去散步，放松心情。渐渐地，书生的脸上有了笑容，和客栈里的伙计们也熟络起来。

这日，永琪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口。他瘦了许多，眼神中满是疲惫和思念。小燕子正在柜台前算账，看到他的瞬间，手中的毛笔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着：“客观，是住店还是用餐？”

永琪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小燕子，我找了你好久......”

小燕子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永琪，你看，我现在过得很好。知画和绵忆也需要你，你应该回去好好照顾他们。”

永琪抓住她的手：“小燕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抛下知画和孩子。可我最爱的人是你，没有你，我的生活毫无意义。”

小燕子轻轻抽回手：“永琪，过去的己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看，我在这里开了客栈，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你也回去吧，好好经营你的人生。”

永琪望着小燕子坚定的眼神，终于明白，眼前的姑娘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哭着喊着要和他在一起的傻丫头了。她学会了成长，学会了放手，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临走前，永琪深深地看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祝你幸福。”

小燕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了往日的波澜。她转身走进厨房，那里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伙计们的谈笑声此起彼伏。她知道，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平淡却充满希望。

夜晚，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小燕子坐在屋檐上，望着满天繁星。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来阵阵花香。她轻轻哼起儿时的歌谣，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过去的爱恨情仇，都己成为“过去式”，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