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倚在客栈斑驳的胡杨木门框上，手中的油纸包被风沙掀起一角，金黄酥脆的油炸土豆散着香气。她慢悠悠拈起一片，看着夏盈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滚滚黄沙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想寻死？哪有这么容易。”
暮色渐浓，大漠的风愈发狂躁。伙计们担忧地围过来，却被小燕子挥挥手赶开：“都去忙你们的，她要是真能在这沙暴里丢了命，算她本事。”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夏盈盈离去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沙漏里的流沙簌簌落下，一柱香时间过去，风沙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小燕子咬碎最后一片土豆，碎屑混着沙粒硌得牙生疼。记忆突然翻涌——那年皇后生辰，她偷偷在坤宁宫的点心盒里塞了两个油炸果子，皇后板着脸训她没规矩，转身却背着人偷偷尝了一口，眼角藏着笑意。
“掌柜的，外头有人影！”伙计的喊声惊破她的思绪。小燕子猛地抬头，透过漫天黄沙，隐约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夏盈盈的湖绿色襦裙早己沾满沙土，发丝凌乱地糊在脸上，却仍固执地朝着客栈的方向挪动。
当夏盈盈终于倒在客栈门前时，小燕子慢悠悠走过去，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怎么？后悔寻死了？”她弯腰捡起夏盈盈散落的发簪，檀木簪子上的珍珠早己不知去向，“这簪子，可比你的命值钱多了。”
夏盈盈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渗着血：“格格...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她的声音沙哑如破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呕血，“我愿意做牛做马，只求你...告诉皇后娘娘，我对不起她...”
小燕子突然将发簪狠狠砸在地上，碎木溅起的木屑擦过夏盈盈的脸颊：“赎罪？你拿什么赎？皇额娘在静心苑的每一夜，都比这沙漠的寒冬更冷！”她抓起一把沙土，狠狠撒在夏盈盈脸上，“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没那么便宜的事！”
风沙渐渐平息，月光洒在客栈门前。小燕子看着夏盈盈晕死过去的模样，突然想起紫薇曾哭着说：“皇阿玛把对娘的亏欠，都错付在了夏姑娘身上。”她踢开脚边的陶碗，转身吩咐伙计：“把她拖进柴房，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好过。”
深夜，小燕子独自坐在屋顶，望着满天繁星。手中的酒壶早己见底，微醺中，她仿佛听见皇后的声音：“小燕子，做人要懂得放下。”她狠狠抹了把脸，将最后一口酒浇在头发上，酒水混着沙粒流进脖颈，凉得刺骨。
次日清晨，后厨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小燕子倚在门框上，看着夏盈盈手忙脚乱地收拾打翻的油坛，素白的手指被热油烫得通红。“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炸土豆。”小燕子扔过去一条油腻的围裙，“若是敢偷工减料，我就把你丢进滚烫的油锅里。”
夏盈盈接过围裙，弯腰时露出后颈的鞭痕——那是离开画舫时，老鸨留下的印记。她低声应了句“是”，转身时，一滴眼泪落在灶台上，瞬间被蒸腾的热气蒸发殆尽。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去式”客栈的客人发现，这里的油炸土豆除了香脆，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有人打趣询问，小燕子就会眯起眼睛，指着灶台边忙碌的夏盈盈：“这是独家秘方，叫‘悔过的滋味’。”
而每当夜幕降临，夏盈盈总会望着南方的天空发呆。她知道，在遥远的静心苑，有一位受尽委屈的皇后；在这茫茫大漠，有一个永远不会原谅她的小燕子。但她仍固执地守在灶台前，就像守着一份永远还不清的债，和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宽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