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通灵之术。
空间像一块被拧干了的抹布,粗暴地扭曲折叠。
天旋地转。
当自来也的双脚重新踩在实地上时,那股独属于妙木山的又充满自然能量的空气,
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心。
反而像一团冰冷的湿棉花,堵住了他的喉咙。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妙木山,还是那个妙木山。
巨大的蘑菇状的植物色彩斑斓的山石,一切都和他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但,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没有那些小蛤蟆们,不知疲倦的呱噪的蛙鸣。
没有了空气里,那股总是让他心旷神怡的活泼的流动的自然能量。
一切都是凝滞的暗淡的。
仿佛有一片看不见的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座圣山。
自来也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去寻找深作和志麻仙人。
他径首朝着那座,供奉着大蛤蟆仙人的古老宫殿走去。
每一步都踩碎了脚下那些枯黄的失去了生机的苔藓,发出“沙沙”的让人心悸的声响。
“……小自来也。”
一个苍老的,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深作仙人。
他,就站在宫殿的入口处,那张总是挂着严肃表情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的身边,没有志麻仙人。
“深作仙人。”
自来也转过身,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火烧过的焦炭,
“我,要见,大老爷。”
他,没有寒暄。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想抓住那最后一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
深作仙人,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很轻、很慢的动作。
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自来也的胸口。
“大老爷他……”
深作仙人,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己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什么意思?”
自来也上前一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赤红的血丝,
“不说话了?什么叫不说话了?!他是睡着了吗?还是在冥想?!”
“都不是。”深作仙人打断了他。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蛤蟆眼里,倒映着自来也那张写满了焦急与迷茫的脸。
“自从,那个名叫‘日向缘一’的男人,在唐之国边境,立下那座,血色的石碑后……”
“大老爷,就,醒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深作仙人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醒着。”
“不睡觉,不说话,不做出,任何,新的预言。”
“他,只是,看着。”
“看着,这个世界的‘未来’,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朝着一个连他都无法,看清的‘深渊’,狂奔而去。”
自来也,呆住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大蛤蟆仙人,会给他一个新的预言。
或者,会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变革前的阵痛。
甚至,会告诉他,缘一就是那个注定的毁灭之子。
他,想过一万种答案。
却唯独,没有想到。
答案,是……沉默。
是,那个能看透时间长河的,最古老的智者选择了闭嘴。
这比任何绝望的预言,都更让人感到刺骨的恐惧。
“为什么……”
自来也的声音,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预言呢?那个,关于我的弟子的,预言呢?!”
他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抓着最后一张废纸,质问着荷官。
“是水门?还是缘一?!”
“那个,带来变革的人,到底,是谁?!”
“……变革,己经,来了,小自来也。”
深作仙人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于怜悯的悲哀,
“只是,我们,都看错了。”
“预言里,说的是,‘变革者’。”
“可,降临的……”
“……是‘神’。”
“神,是不需要,预言的。”
“因为,他,就是,‘未来’本身。”
自来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穷尽一生,去寻找的预言之子。
他费尽心力,去教导的救世主。
到头来,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闹剧。
真正的棋手,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和他那可笑的“预言”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
一只小小的,负责传递情报的卷轴蛤蟆,用一种,近乎于连滚带爬的姿势,出现在了宫殿门口。
它的身上,带着,不属于妙木山的,烟火的气息。
和一种,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它,是纲手的,专属通灵兽。
卷轴自动弹开。
上面没有纲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只有一行,用颤抖的笔迹写下的简短的绝望的话语。
【自来也。】
【他,在用我爷爷的细胞,制造,‘军队’。】
【他,想让‘死亡’变得和呼吸一样廉价。】
【大蛇丸,是他的,总工程师。】
自来也,看着那行字。
他,忽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终于,明白了。
大蛤蟆仙人,为什么会沉默。
因为。
当凡人开始染指神的领域,试图去量产“生命”,去定义“死亡”的时候。
连真正的先知,都会因为恐惧而失语。
他,缓缓地,转过身。
背对着那座陷入了永恒沉默的宫殿。
背对着他追寻了一生的虚无的预言。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片被阴影笼罩的圣地。
“小自来也,你,要去哪里?”
深作仙人看着他那落寞的却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自来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木叶的方向。
那双曾经能写出无数热血故事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燃烧殆尽的灰。
“……去,见一个,朋友。”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然后……”
“……去,杀死,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