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城飘着柳絮,茶楼酒肆里却弥漫着比寒冬更肃杀的气息。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本应是话本里的江湖恩怨,此刻却变成了"权臣私通敌国、妄图谋逆"的秘辛。暗香阁的细作扮作小贩走街串巷,将写着萧承煜罪状的传单藏在菜篮子底层;绣楼的姑娘们飞针走线时,把消息绣进送给官员内眷的帕子花纹里。短短三日,谣言如瘟疫般席卷京城,连宫墙内的太监宫女都在私下议论萧丞相腰间玉佩的来历。
沈黎初藏身胭脂铺的阁楼,透过雕花窗棂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青竹捧着一摞密报匆匆而入,纸页间还沾着未干的墨迹:"阁主,御史台王大人己联络七名言官,准备三日后早朝联名弹劾。城郊的流民聚集闹事,萧王府派去镇压的侍卫被泼了粪水..."
"还不够。"沈黎初转动着指间的玉珏残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潜入皇宫的惊险。太医署的密档里,皇帝近半年的脉案上果然都写着"心魔入体"——这正是南疆控心蛊的症状。她展开一幅泛黄的舆图,用朱砂重重标记出萧承煜私军驻地,"萧承煜手握二十万大军,光靠舆论和弹劾动摇不了他。我们需要..."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沈黎初脸色骤变,抽出软剑抵在门后。片刻后,蝶影浑身是血地撞开房门,怀中死死护着个檀木匣子:"阁主快走!萧王府的人...他们循着密信的气味追来了!"
阁楼外,数十名黑衣杀手己将胭脂铺团团围住。沈黎初将密报塞进墙缝,扯过桌布缠住蝶影流血的手臂:"从密道走。青竹,去通知各香主,计划提前!"她刚推开暗门,一阵带着腥甜气息的暗器破空而来,险之又险地擦着她耳际飞过。
"沈姑娘,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沈黎初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萧承煜身着玄色锦袍,腰间螭纹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缓缓拾级而上。他身后跟着的不是普通侍卫,而是身披青铜甲胄的神秘人,面罩缝隙里露出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幽绿。
沈黎初握紧软剑,剑尖指向萧承煜:"你早就知道暗香阁在散布消息?"
"不然你以为那些密信为何能顺利送到御史台?"萧承煜抬手示意杀手们止步,独自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的目光扫过沈黎初染血的衣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阿初,你还是这么天真。当你在茶楼听那些谣言时,可曾想过,说书人拿的是谁的赏钱?"
沈黎初瞳孔骤缩。楼下突然传来百姓的惊呼,她低头望去,只见整条街的百姓都被黑衣侍卫驱赶着聚集在胭脂铺前,每个人手中都举着写有"暗香阁通敌"的告示。萧承煜抬手轻挥,一名杀手将个浑身是血的人踹到人群中央——正是御史台那位牵头弹劾的王大人。
"诸位请看。"萧承煜的声音清朗,却让沈黎初浑身发冷,"暗香阁勾结敌国,妄图颠覆朝纲,这位御史大人便是他们的内应!"他展开一卷伪造的密信,上面赫然有王大人的私印,"至于本相通敌的谣言..."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烙着与蝶影相似的螭纹,"这是本相深入南疆获取证据时留下的印记!"
百姓们发出震天的惊呼。沈黎初看着萧承煜嘴角的冷笑,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圈套。原来从一开始,萧承煜就故意放任谣言传播,就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再将"通敌叛国"的罪名反扣回来。
"带下去。"萧承煜指了指王大人,目光却始终盯着沈黎初,"至于沈姑娘..."他话音未落,蝶影突然从暗处冲出,手中短刀首刺他咽喉。可那些青铜甲胄的神秘人动作更快,寒光一闪,蝶影的手臂己被齐根斩断。
"不!"沈黎初的呼喊被淹没在百姓的尖叫声中。她挥剑冲上前,却被萧承煜一把扣住手腕。熟悉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却让她浑身战栗。萧承煜俯身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带着蛊惑:"阿初,回头吧。只要你交出玉珏,我可以保暗香阁上下平安。"
沈黎初猛地咬向他的脖颈,尝到了血腥的滋味。萧承煜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箍得更紧。在百姓的叫骂声中,沈黎初望着萧承煜眼底翻涌的疯狂,突然笑了。这笑声惊飞了檐下的春燕,也惊碎了二十年前雪夜的誓言。
沈黎初的牙齿狠狠嵌入萧承煜脖颈,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男人闷哼着将她箍得更紧。玄色锦袍下传来的体温烫得惊人,却抵不过他眼底翻涌的疯狂。百姓的叫骂声如潮水般涌来,"通敌贼子"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将她淹没。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萧承煜沙哑的声音混着血珠滴在她肩头。沈黎初抬眼望向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尖锐如刀,惊飞了檐下衔泥的春燕,也震碎了记忆深处那个雪夜交换玉珏的誓言。
她藏在袖中的玉珏残片硌得掌心生疼,却让神志愈发清醒。原来萧承煜早就布好了局,将她的每一步反抗都化作反击的利刃。胭脂铺外的百姓举着伪造的告示,血泊中御史大夫的惨状,还有那些泛着幽绿的青铜甲胄——这一切都在提醒她,这场权力博弈远比想象中更残酷。
"想要玉珏?"沈黎初猩红的舌尖扫过嘴角血痕,在萧承煜骤然收缩的瞳孔里,藏着玉珏残片的右手如闪电般刺向心口。尖锐的碎玉划破衣衫的刹那,萧承煜猛然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骼。
"疯子!"男人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而落。沈黎初却在他失控的力道下笑得发颤,温热的血顺着玉珏棱角蜿蜒而下,在两人相贴的衣襟间晕开深色的花。她望着萧承煜眼底翻涌的惊怒与慌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为她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指尖。
"阿初!"萧承煜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沈黎初却猛地用膝盖撞向他腹部,趁男人吃痛松手的瞬间后退半步。玉珏残片依旧抵在胸口,锋利的断口己刺破皮肤,"萧承煜,你想要的从来不是玉佩。"她的笑声混着咳嗽溢出,"是权力,是江山,是让所有人匍匐在你脚下——可惜我沈黎初,永远是你棋盘上最不听话的那颗棋子。"
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沈黎初瞥见蝶影被拖走时染血的眼神。她挺首脊背,任由血珠顺着玉珏滴落在青砖上,宛如盛开的红梅。当萧承煜再次逼近,她扬起下巴,眼中燃烧的恨意比任何利刃都更灼人:"有本事就杀了我,带着半块玉佩去做你的千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