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众人后,天机谷的废墟之上,终于建立起了一种脆弱而微妙的秩序。
幸存者们被重新编组,一部分人负责清理战场,安葬死者;一部分人负责修补防御工事,警惕“幽影阁”的再次来袭;而潘金莲和林冲,则带着几名天机谷的女弟子,清点整理谷中所剩无几的物资,尤其是那些珍贵的药材和典籍。
谷主天机子的房间,在昨夜的混战中,倒是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房间的陈设,极为简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架外,再无他物。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关于机关术和阵法的图纸手稿。
潘金莲的目光,很快便被桌上的一个紫檀木盒吸引了。
那木盒,约莫一尺见方,通体呈暗紫色,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种祭祀的图腾。盒子没有锁,却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可以开启的缝隙。
“这应该就是谷主留下的东西了。”潘金莲对身旁的萧明和林冲说道。
她尝试着推、拉、按、压,用尽了各种方法,那木盒,却纹丝不动。
“我来试试。”林冲上前,伸出手指,在木盒的表面,轻轻敲击了几下,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回音。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里面是实心的,没有机簧的构造。这不是普通的机关锁。”
萧明也走上前,仔细地端详着那个木盒。他发现,在木盒顶部的中央,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针尖大小的凹槽。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个凹槽,问道。
潘金莲凑近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了天机子临终前,交给她的那枚天机令。她急忙从怀中,取出令牌,令牌的背面,同样有一个微小的凸起,大小和形状,与木盒上的凹槽,正好吻合。
她尝试着将令牌,按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木盒的侧面,竟然弹出了一个更加精巧的、莲花形状的凹槽,凹槽的中心,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是……要验血?”潘金莲的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这个盒子,只有拥有“青囊门”或者说“圣女”血脉的人,才能打开。
“金莲,别!”萧明见她要伸出手指,立刻出声制止,“我们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危险。”
“没事的。”潘金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我真的是他们要找的‘圣女’,那这东西,就是为我准备的。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她不再犹豫,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按在了那根银针之上。
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银针,渗入了莲花凹槽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鲜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迅速地沿着凹槽的纹路,流遍了整个莲花图案。原本暗淡的紫檀木盒,瞬间,光华流转,那些古老的图腾,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在盒子的表面,缓缓游走。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之后,木盒,自动打开了。
然而,就在木盒打开的瞬间,潘金莲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一部分。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眩晕感,袭上心头,她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金莲!”
萧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入手处,是一片惊人的冰凉。她的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我没事……”潘金莲靠在萧明的怀里,虚弱地说道,“只是……有点脱力……”
萧明的心,揪得紧紧的。他急忙扶着潘金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而林冲,则警惕地看向那个打开的木盒。
盒子里,没有想象中的武功秘籍,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宝。
只有一张泛黄的、用某种兽皮制成的地图,和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林冲拿起那张信纸,展开一看,上面,是天机子用鲜血写下的、潦草而急促的字迹。
“圣女血脉,既是守护,亦是毒莲。其宿命,或燃尽自己,普照世人;或毁灭一切,永堕黑暗。此血脉,乃上古遗留之神力,亦是天地间,至毒之物。若心存善念,可为‘药’,救死扶伤,逆天改命;若心生恶念,则为‘毒’,侵蚀心智,祸乱苍生……”
信的最后,是一句血淋淋的警告。
“《药王百解》,非书非卷,乃血脉传承之印记。‘幽影阁’所寻‘圣物’,亦与此有关。切记,远离江南,否则,大祸临头!”
林冲看完信,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将信,递给了萧明。
萧明看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毒莲……
毁灭一切……
这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向怀中,那个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女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心痛。
原来,她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神奇的医术和特殊的力量,更是一个如此沉重、如此可怕的宿命。
“江南……”潘金莲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看着那张残破的地图,上面,赫然标注着“杭州”、“苏州”等字样,而最终的目的地,指向了一个叫做“桃花坞”的地方。
这与“幽影阁”背后的方腊势力,不谋而合。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潘金莲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我……我究竟是什么?”
是救世的圣女,还是灭世的毒莲?
这种对自己身份的巨大怀疑和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萧明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到萧明的面前,伸出冰凉的手,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眼神,迷离而破碎,带着一丝自嘲的媚态,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在他的耳边,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轻声问道:
“萧郎……我若是……会给你带来灾祸的毒物,你……可会亲手了结我?”
她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吹拂在萧明的耳廓上,让他感到一阵战栗。那不是的战栗,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心疼。
他看着她。她的眼中,有绝望,有试探,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萧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然后,低下头,吻去了她眼角,那滴悄然滑落的泪水。
那滴泪,是咸的,也是苦的。
“那我便做你的解药。”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
“哪怕,赔上我自己。”
潘金莲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怔怔地看着萧明,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痛和决绝,眼中的迷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温热的、的东西所取代。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在萧明的怀里,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不安,都发泄了出来。
萧明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婴儿。
一旁的林冲,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她的心中,有担忧,有同情,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萧明和潘金莲之间的羁绊,己经超越了单纯的男女之情,那是一种,可以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更加深刻的联结。
而她,似乎永远,都只能是那个站在一旁,默默守护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