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永熙十五年夏。青禾村外的青禾河泛着浑浊的浪,裹挟着碎叶枯枝,将一具靛蓝色长衫的躯体推搡至芦苇丛边。
周砚白在窒息的剧痛中睁开眼,咸腥河水灌进鼻腔的瞬间,现代实验室的记忆与眼前晃动的水草疯狂重叠。他本能地蹬腿划臂,却发现这副身体竟虚弱得如同朽木,求生的挣扎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破河畔死寂。
“有人落水!快来人呐!”苍老的呼喊撕破雨幕。
当周砚白被几个精壮汉子拽上岸时,呛出的河水混着血沫。他趴在泥泞里剧烈咳嗽,耳中轰鸣间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是周家三郎!”“莫不是科举落第想不开?”
记忆如潮水倒灌。原主寒窗苦读六载,却在院试中因考官舞弊名落孙山,绝望之下投河自尽。此刻周砚白攥紧掌心——他分明记得自己在现代因改良盐碱地水稻技术,被暴雨困在试验田,再睁眼就成了这副皮包骨的书生躯壳。
“砚白!我的儿!”白发妇人跌跌撞撞扑来,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裙摆沾满泥浆。周砚白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原主关于母亲张氏的记忆翻涌: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纺线,省下口粮也要供儿子读书。
“娘……”这个称呼带着陌生的温热,周砚白挣扎着起身,却被腰间传来的剧痛扯得脸色煞白。搀扶他的老丈人大惊失色:“莫乱动!你这是被河里暗桩撞了,若不是命大……”
话未说完,周大福己跌坐在地。这个在青禾村劳作半生的老农,此刻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掌抚过儿子浸透的衣角:“你若去了,让我们老两口如何……家里那半亩望天田,连交租后剩下的瘪稻种,都被王大户家的恶犬叼走了……”
雨丝斜斜掠过周砚白苍白的脸,他忽然想起记忆里王大户勾结官府强占农田的恶行,又瞥见田埂间龟裂的土地——这里的稻苗枯黄蜷曲,与现代试验田里油绿茁壮的植株天差地别。
“爹,我有办法。”周砚白抓住父亲颤抖的手,“青禾河的水,能救活咱们的田。”
众人哗然。张老汉咂着烟袋摇头:“三郎莫不是被水呛糊涂了?这河道比田埂高半人,难不成还能让水往高处流?”
周砚白却在泥地上画出螺旋状纹路:“做竹筒水车,利用水流转动提水。再把田分成三块轮作,冬种苜蓿肥田,春种新稻,秋植荞麦……”他越说越快,现代农学知识与原主记忆中的大胤农事不断碰撞,“用草木灰混着牲畜粪便堆肥,稻苗定能长得比人高!”
周大福浑浊的眼睛亮起:“可、可这水车……”
“明日我就去砍毛竹!”周砚白撑着膝盖起身,腰间的剧痛反而让他清醒。远处乌云压境,雷声隐隐,他望着贫瘠的土地和破败的茅屋,突然笑出声——老天让他重生,或许就是要在这封建王朝,种出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