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砚白扛着砍刀走向后山时,晨光正刺破云层。他的腰间缠着粗布条固定伤处,每走一步仍有撕裂般的疼痛,但眼底却燃着跃动的光。昨夜他反复在脑中推演水车构造,将现代灌溉机械的原理拆解成能用古法实现的设计。
“三郎这是要做什么?”背着竹篓的村妇李婶在山道上驻足,盯着他肩头碗口粗的毛竹。周砚白咧嘴笑道:“婶子,等我做个能让河水自己往田里跑的玩意儿!”这话引得几个路过的汉子哄笑,却也有人抱着膀子跟在后面,权当看个新鲜。
青禾村的晒谷场很快热闹起来。周砚白将毛竹截成等长竹筒,又从铁匠铺赊来几根粗铁钉。当他把竹筒呈螺旋状固定在木轴上时,围观的村民交头接耳:“这东倒西歪的,能转起来?”张老汉更是首摇头:“我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龙骨水车,没听说竹筒还能打水。”
周砚白不慌不忙,指挥几个年轻人将水车架在河岸。他特意选了河道拐弯处,利用水流冲击力作为动力。随着吱呀声响,第一架竹筒水车缓缓转动,盛满河水的竹筒依次倾斜,清亮的水流顺着凹槽哗啦啦灌入田沟!
“真成了!”人群爆发出惊呼。周大福颤抖着伸手接住水流,浑浊的老泪滚落:“老天爷开眼……”原本干裂的土地很快浸润出深色水痕,蔫头耷脑的稻苗仿佛活过来般舒展叶片。
然而欢呼声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骑着高头大马的王大户管家王福带着几个家丁闯入场子,皮靴踩碎还沾着露水的稻穗:“周大福!谁准你们在河道旁搭建私物?这青禾河沿岸田地,可都是我家老爷的产业!”
周砚白上前半步,拱手道:“王管事,我们只是在自家田里做灌溉,并未越界。”“哼!”王福冷笑,马鞭指向水车,“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搅乱河道风水,坏了王家运势!来人,给我拆了!”
家丁们举着斧头正要动手,周砚白突然高喊:“且慢!王管事可知这水车若拆了,沿岸二十户人家的稻田都会枯死?”他指向远处龟裂的土地,“如今旱情严重,官府早有告示,鼓励百姓兴修水利。您若执意阻拦……”
这话让王福的动作顿住。周砚白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前日在县城誊抄的《永熙农政新例》,“您看这第三款,‘民间自筹器械引水灌田者,官府不得干涉’。”他又压低声音,“况且王管事也不想让县太爷知道,王家私吞朝廷赈灾粮的事吧?”
王福脸色骤变。半个月前王大户确实克扣了两石救济粮,这事虽隐秘,但难保不会被捅出去。他狠狠啐了口唾沫:“算你们周家走运!但别以为弄个破玩意儿就能翻身!”说罢带着家丁扬尘而去。
人群散去时,周砚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沈清瑶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她素色襦裙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个食盒:“周公子好手段,既救了农田,又震慑了王家。”她将食盒递过来,“这是我做的茯苓糕,给你补补身子。”
周砚白接过食盒,指尖相触时微微发烫。他望着沈清瑶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这个庶女因家族苛待常来青禾村采购布料。或许,这就是他在大胤朝的第一个盟友。
夕阳西下时,水车仍在吱呀转动。周砚白蹲在田埂边,抓起一把的泥土。泥土里混杂着他今早埋下的苜蓿种子——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变革,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