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被一层金菊染透了。墨菊、黄菊、白菊沿着回廊一路铺展,连亭台的栏杆上都缠满了菊枝,风一吹,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撒了满地碎金。
皇帝下旨在此举办文会,名义上是“赏菊论诗”,实则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几位皇子近来明争暗斗,陛下是想借文会看看他们的才德气度,也借机敲打一番。
林晚陪着赵灵阳坐在临水的“听涛亭”里,手里把玩着支錾花银酒筹,酒筹上的“清雅”二字被她得发亮。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吟诗声,夹杂着丝竹的调子,热闹得很,可她总觉得这热闹里藏着点说不出的紧绷。
“听说陛下允了沈辞参加,”赵灵阳剥着橘子,声音压得很低,橘瓣的甜香在两人之间散开,“说是念他往日在漕运上有功,给个自辩的机会。”
林晚闻言,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落在不远处的皇子队列里。沈辞就站在那里,穿着件月白素锦袍,没戴玉饰,看着比往日素净了些,可眉宇间那股子锐气却没减,反倒像被收敛的刀,更添了几分危险。
他刚因漕运案被暂时收押,虽没定罪,却己是戴罪之身,此刻竟敢露面,绝非只为“自辩”那么简单。
“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林晚指尖在酒筹上轻轻敲了敲,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正说着,司仪官手持鎏金托盘,高声宣布:“今日文会,以‘怀君’为题,诗词歌赋皆可,优胜者可得陛下亲赐的‘文心墨’——那可是前朝大儒用松烟、珍珠粉秘制的墨,百年难遇的珍品!”
“怀君”二字一出,亭子里的低语声顿时停了。众人交换着眼神,都品出了几分微妙——这题目可太有讲究了。
往浅了说,是感念君主之恩,表忠君之心;往深了说,“君”亦可指未来的君主,暗喻“君臣相得”,简首是为皇子们量身定做的题目。几位皇子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三皇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五皇子则故作从容地抚着胡须。
就在众人揣测谁会先出头时,沈辞忽然抚了抚衣袖,从皇子队列旁缓步走出。他身姿挺拔,素锦袍在菊海里格外显眼,倒像是幅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
“臣沈辞,有一诗,献与陛下。”他朗声道,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在满园菊香里荡开。
亭子里的林晚原本正接过赵灵阳递来的橘瓣,闻言抬眼望去。沈辞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一句句落在耳中,初听只觉辞藻雅致,可听到第三句时,她捏着橘瓣的手指忽然顿住,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这诗……不对劲。
她抬眼看向沈辞,正对上他扫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随即转向龙椅上的皇帝,躬身行了一礼,开始朗声念诵全诗。
赵灵阳察觉到林晚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怎么了?”
林晚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银酒筹转了半圈,目光重新落回沈辞身上,眼底的疑虑越来越深。
这场文会,怕是真要起风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