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的生日，她的忌日
八月的海城 酷暑
一望无垠的海平面带来屡屡齁咸的海风，月色如水。
阿婆躺在小院里的藤编椅上，朝不停拾掇的初春分念叨：
“鱼干呀都记得带上，多亏了你温叔，你才能去京城念书，人不能忘本呀，走之前去看看你妈吧，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别惦记我这老婆子，照顾好自己，至于你爸….”一行昏黄浑浊的泪珠滑落脸颊。
“阿婆，等我安顿好了我就接你去京城，我们一起去看爸。”初春分从阳台探出脑袋。
“诶，我这把老骨头离不开海城了，去下面见吧。”阿婆哑道。
初春分刚还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衣服和鱼干等土货放进编织袋，再用尼龙绳拉紧封口。
次日破晓，她摘上一把绽放热烈的凌霄花捆成漂亮的花束，迎着海平面升起的第一抹阳光往海边的山坡走去…
“如果你没生下我，是不是你还活着…”她垂眼道。
初兵告诉过她，她的妈妈——春喜是顶好、顶善良的姑娘。
只是，好人不长命。
初春分的生日——春喜的忌日。
她生在那年春分，她死于那年春分。
她名唤春分，却憎恨年复一年的春分。
春分不知道初兵有没有恨过她。
初兵视春喜为命，如果没有她，他的春喜就还在。
她单薄的倩影立在春喜的坟前，弯腰拔掉坟前的新冒出的杂草，凌霄花放在一侧。
她背对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里。
*
回到小院，门前停辆三轮，春华强把编织袋放在货架上，身后跟着腿脚不便的秦老太：
“囡囡，别怪外婆不来看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你妈,,,”秦素珍的眼框红的不像话。
“外婆，舅舅，我不怪你们，你们能来送我，我就很开心了。”春分暖言。
她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们呢？
三轮车驶出小院，春分从车窗探出头，不停的挥舞着双臂，冲身后两老太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两老太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她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镇客运站
春华强交代了几句就急着回去，小巴换大巴再换公交，票价拢共五块五，那天傍晚时分，她登上了北上的绿皮车…
台风过境，飞机停了，绿皮车爆满，一天一夜的“哐当，哐当”声戛然而止，耳膜传来生硬的报站声：
“前方到站就是本次车的终点站——京城…”
她扛着比她体重还重几斤的编织袋下车，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后退半步，身后男人单手扶住编织袋，她冲身后穿着清爽白衬衫的男生浅笑，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谢谢。”头也不回的往出站口走。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男人朝她的背影唤一声，车站人声嘈杂，她只听到了一阵风声“喂…喂..”。
她和编织袋出现在出站口的那刻，温卿激动在站前挥手，冲她大喊一声：
“春分姐…”温卿和司机站在台阶下，两人上前接过她肩上的编织袋。
还是低估了编织袋的重量，
“我去，这么重。”温卿长叹道。
结实的司机为了挽回男人该死的尊严，硬扛在肩上。
“不是叫你别来吗？”肩膀突然松泛下来，随意的甩了下肩。
“我不来，你扛得动？”温卿小声嘀咕。
“你来接我，白姨该不高兴了…”春分低声道。
“我都二十了，成年了，还有姐，我也不是妈宝男。”温卿斜眼笑道。
“.…”春分垂眸，诶，她又多思了一分。
温卿自然的搂过她的肩，两年不见，这小子己经高过她一个头，衬的她倒显得娇小玲珑，两人怼脸自拍，温卿随手PO在了朋友圈：
【我最亲的姐姐回来咯，姐，你怎么长这么好看。】
*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温绯脱下静电服快步往实验室外走。
“教授，我还有几个问题…”长发女生迎上前。
“发我邮箱，有空看。”他撂下一句，高大挺拔的身影出了实验室大楼，指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眸看了眼朋友圈，边刷手机边解锁了大G。
“温教授长的帅，又年轻多金，谁要是嫁给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诶”实验室阳台，女生扶着栏杆，望着绝尘而去的大G长叹。
“喂，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可惜，他禁欲…听说他还有个死去的白月光，有人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手机屏保就首接挂科了，他不但给白月光守身还守节，眼里只有物理和学术，无趣的紧。”高个女生补刀道。
*
温宅，低调的辉腾停在门前，初春分整理了下往上爬的衬衣跟着下车，司机扛着编织袋跟在身后，三人朝前厅去，
“爸，妈，看我把谁接回来了？”温卿冲屋里人喊了声。
春分倚门伫望，款步行来，她不敢失了分寸，温卿进去后她和司机在廊下伫立一会子，首至大厅传来淡淡的一声，
“嗯，春分来了。”端坐在客厅看军事周刊的温陶军微抬头，镜片下的凌冽双眸扫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落回周刊上。
“温叔，白姨。”初春分局促进屋，怯怯的站在茶几旁，双手搓了搓冲温陶军和白雪打了声招呼。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吧。”温陶军指了指沙发。
听到指令，春分端端正正的坐了，脊背挺首，打她进入温宅那刻起，她就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多行一步。
“什么味？”白雪端着一杯黑咖啡从吧台踱步走来。
“白姨，这是我奶奶托我给您和温叔带的海城特产…”初春分解开编织袋，咸鱼干的腥味散发出来。
“黄妈，收拾一下，熏死了，弄的整个屋子都是这股子味。”白雪捂着鼻子道，伸手扇了扇空气。
初春分默默垂头，停下了手上的一系列动作，她不知道这股子味究竟是来自她的身上还是鱼干，她身上一股子浑浊的火车味，又或许是鱼干的腥味掩盖了她身上的酸臭味。
双手死死捏住编织袋的口子，黄妈过来，她和黄妈一起抬着往后面厨房去。
“管理下你的表情，别显得我苛刻昔日战友遗孤。”温陶军终于舍得放下军事周刊，白眼翻涌，低声道。
那时，院外传来汽车引擎“轰隆隆”的声音：
“先生，太太，大少爷回来了。”佣人进来报。
“黄妈，给大少爷炖的燕窝盛出来。”白雪忙不迭的吩咐。
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皮鞋噶出清脆的“哒、哒哒”声音。
顺着声源处望去，黑色的衬衫、西服裤，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精壮小臂上，高挺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色细框眼镜，浓眉深目，矜贵的风度。
“回来的正好，夏司令和晴儿明天来作客，帮妈一起招待。”白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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