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阴雨，宫里索性在听雨轩办了场诗会。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芭蕉叶，廊下燃着驱寒的炭火，众人围坐听诗，倒有几分雅趣。
林晚缩在角落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却瞟向主位旁的沈辞。他刚以一首《雨中山居》赢得满堂喝彩，诗里写“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字里行间满是对归隐生活的向往。
“沈公子这首诗，真是写出了淡泊心境。”一位老臣抚着胡须赞叹，“如今朝堂纷争不断，公子能有这份‘不喜权谋’的心境，实属难得。”
沈辞放下酒杯，拱手笑道：“晚生才疏学浅，不过是借诗抒怀罢了。比起朝堂争斗，晚生更爱寄情山水，与诗书为伴。”他语气恳切，眼神清澈，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君子风骨”。
林晚端起茶杯抿了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在前一日，她去父亲书房送新做的杏仁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沈辞的声音。那时他哪有半分“淡泊”的样子？
“张大人放心，”沈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李侍郎的空缺，陛下私下跟太傅提过，属意提拔资历深、有军功的。您明日递份奏折，着重提当年平定西疆的功绩，胜算至少七成。”
来访的吏部主事喜出望外：“全凭沈公子指点！只是……陛下真会倾向军功？”
“千真万确。”沈辞的语气带着笃定，“我前几日陪陛下看军报，他还说‘文治需得武功护’，这话就是给您递的梯子。”
林晚当时吓得差点把食盒摔了——李侍郎的位置悬了半个月，连父亲都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沈辞不仅了如指掌，还能精准点拨官员如何“钻营”，这叫“不喜权谋”？
“林妹妹在想什么？”赵灵阳端着一碟糕点走过来，见她盯着沈辞出神，好奇地问，“沈公子的诗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林晚收回目光，拿起一块梅花糕，“辞藻华丽，意境悠远，就是……太像戏文里写的了。”
赵灵阳没听懂她的话，只当她又在闹别扭，笑着摇摇头：“你呀。”
诗会还在继续，沈辞又和几位文臣聊起“山水之乐”，句句不离“厌弃官场”。林晚从袖中摸出那个蓝布小册子，借着炭火的微光，用炭笔飞快地写：
【沈辞：言“厌权谋，爱山水”，行“掌官动，指升迁”，言行矛盾点①。】
写完，她合上册子，抬头正对上沈辞看过来的目光。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举起酒杯遥遥示意，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像蒙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林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个沈辞，远比书里写的更可怕。他把“伪善”当盔甲，将“算计”藏在温和面具下，连皇帝的心思、官员的动向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低头看着炭火，指尖在册子上轻轻敲击。
还好，她发现得不算晚。这些矛盾点，迟早会成为刺破他假面的利器。
雨还在下，诗会的喝彩声此起彼伏。林晚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