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巷口,赵灵阳就迫不及待地翻开那套《江湖记》,指尖划过烫金的封面,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沈公子真是细心,我前日不过随口提了句‘想看后卷’,他竟连手稿都寻来了。”
林晚正用指尖抚平诗集里被墨汁晕染的纸页,闻言动作顿了顿,声音淡淡的:“沈公子确实周到,宫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么会记挂旁人喜好的了。”
她这话听着像夸赞,尾音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赵灵阳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晚放下诗集,目光落在赵灵阳脸上,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姐姐,不是我说你,往后在沈公子面前,还是少提陛下的事为好。”
“为何?”赵灵阳更不解了,“沈公子是父皇亲点的探花,又是朝臣,聊聊父皇的喜好,难道不妥吗?”
“妥不妥,不在你怎么想,在旁人怎么听。”林晚拿起桌上的茶盏,指尖敲了敲杯沿,“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耳朵和舌头。你说者无意,难保听着有心。”
她顿了顿,说起一件旧事:“去年御花园的荷花开得好,李才人陪陛下赏荷时,随口说了句‘这荷叶看着像鲈鱼的鳍,可惜陛下不喜鲈鱼’。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在朝堂上说她‘暗讽陛下,咒其如鱼离水’,气得陛下罚了她三个月禁足。”
这件事在宫里闹得不大,却被林太傅当作“谨言慎行”的例子讲给她听过。赵灵阳听得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攥紧了话本——她刚才不仅说了陛下爱喝碧螺春,还提了“御案上摆着这个”,这些细节若是传出去,会不会也被曲解?
“可沈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她小声辩解,语气却没了底气。
“我没说他是。”林晚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她,语气缓和下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陛下的义女,你的话比旁人重三分,一句无心之言,经人添油加醋,就可能变成‘公主代言圣意’,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赵灵阳沉默了,低头看着话本上的字迹,忽然觉得那流畅的笔画里,藏着自己看不懂的深意。沈辞记着她的喜好,确实贴心,可他打听陛下的事时,眼神里的专注,又不像是单纯的“关心”。
“我知道了。”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点茫然,“以后我会注意的。”
林晚看着她的样子,没再多说。有些道理,点到为止就好,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反感。她拿起自己的诗集,笑道:“不早了,我真得走了,再晚父亲该派人来寻了。”
走到院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赵灵阳还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捏着那本《江湖记》,却没再翻看,只是望着远处的宫墙出神。
林晚知道,那粒“警惕”的种子,己经悄悄埋下了。
青禾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小姐,您真觉得沈公子会害赵公主?”
林晚脚步没停,声音压得极低:“他不是要害人,是要利用人。而被他盯上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包括以前的“林晚”。
她攥紧了袖中的诗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必须比沈辞更快,才能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