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讨论正热，院外忽然传来沈辞温润的声音，像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散了方才的融融暖意。
“灵阳姑娘在吗？”他提着一个描金书箱站在门口，笑容温和，“昨日听你说喜欢新出的《江湖记》话本，我特意让人寻了全套来，连作者的手稿都借到了。”
林晚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掐进掌心——来了。她迅速收敛脸上的笑意，低头盯着书页，假装被某句诗难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赵灵阳显然对这话本很感兴趣，起身迎客时眼里带着真切的欢喜：“沈公子费心了，我正愁找不到后卷呢。”她接过书箱，刚要道谢，就听见沈辞状似随意地问：“方才听侍女说，林小姐也在？两位倒是投缘。”
“林妹妹来请教诗书，”赵灵阳没多想，如实答道，“她对‘腰若流纨素’那句的见解，比先生还透彻呢。”
沈辞的目光掠过低头“看书”的林晚，落在石桌上的茶盏上，嘴角笑意更深了：“灵阳姑娘还是爱喝这种无香的雨前茶？说起来，陛下前日还跟我提起，宫里的龙井新到了，滋味醇厚，不如我明日让人给你送些来？”
林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来了！他这哪是送茶？分明是在套话！
皇帝的喜好是宫中大忌，除了近身内侍，外人绝难知晓。沈辞故意说“陛下提起龙井”，就是想试探赵灵阳是否知道皇帝的真实偏好——若是知道，必然会纠正；若是不知道，也能从她的反应里窥得一二。
果然，赵灵阳没察觉异样，还认真地说：“多谢沈公子好意，不过父皇近日似乎更爱喝碧螺春，昨日我去请安，见御案上摆的就是这个。”
沈辞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快得像错觉。他抬手抚了抚袖口，语气依旧温和：“还是姑娘细心，能记住陛下的喜好。不像我，前日陪陛下下棋，竟忘了他不喜浓茶，闹了笑话。”
他这话半真半假——陪皇帝下棋是真，但“忘了喜好”是假。林晚埋着头，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在心里冷笑：演，继续演。
赵灵阳还想再说些什么，林晚忽然“啪”地合上诗集，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免得父亲等急了。”她看都没看沈辞，只对赵灵阳道，“今日多谢姐姐解惑，改日我再带别的书来请教。”
说完，她提着裙摆就往外走，故意撞了沈辞一下，留下一句“让让”，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沈辞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这林晚，来得蹊跷，走得更蹊跷，尤其是在他套话的时候突然离开……是巧合，还是故意避嫌？
他转头看向赵灵阳，见她正翻看着话本，脸上带着单纯的笑意，心里那点疑虑又压了下去。
罢了，一个骄纵的贵女而己，再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沈辞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指着话本道：“这后卷里有段描写江湖夜雨的，我觉得很适合姑娘……”
而走出灵溪阁的林晚，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后背己经惊出冷汗。
沈辞的试探比她想的更首接，赵灵阳的单纯也比她想的更要命。
她对青禾低声道：“回去就找父亲打听，碧螺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头。”
沈辞费尽心机打听皇帝的茶偏好，绝不可能只是“想送茶”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