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下床晃到窗边，扯开窗帘，也没什么好看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沉甸甸铺满视野。
只有零星几只识错季节的飞蛾，固执地一下下撞着路灯昏黄的光晕。余烬叼着烟，没点，目光落在那徒劳的影子上，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跟这些傻乎乎扑火的家伙，大概也差不多。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对着窗外发呆，整个人陷进一种姜灼熟悉的、带着点疏离的沉默里。
姜灼支着胳膊，目光落在他背影上。月光这会又乖觉，柔柔地给他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银边，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都显得格外清晰，透着股倔。
踩着月光蹭到余烬身边，姜灼歪过头，就着他唇间那点明灭的火星，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余烬没看她，目光依旧粘在窗外路灯下那几只固执地、一遍遍撞向灯罩的小飞蛾上。白烟从他唇间逸出，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声音也如同被这烟气浸过，夹杂着细碎的颗粒感：“……耍着我玩，有意思吗？”
这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姜灼一时吃不准他到底是在质问，还是单纯有点迷茫。
她下意识摇头，觉得不对又点了点，莫名可爱。
余烬没什么表情，只对着窗外，慢悠地逸出一个烟圈。
姜灼从小看电视就烦，那些男女主角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绕十八个弯子。现在轮到自己——她还是觉得，首说多痛快。
并肩站在余烬身边，手指随意地弹了弹烟灰。再开口时，语气是少有的认真，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沉甸甸地压下来：“余烬，我没耍你玩。”
她侧过头，看着他被月光勾出的冷硬侧脸线条：“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从今往后，我保证整颗心都系到你身上。”
“不想我也赖定你了。”姜灼搁心底补一句。
“你当我是一时脑热，是看你长得合胃口，都行。”姜灼吸了口烟，“但真没骗你，长这么大，没人像你这样让我这么上心。”
“大龄女青年想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不行吗？”
看他还是没反应，姜灼带上了破罐子破摔的横劲与委屈：“是，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点想逗你……”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嘟囔，“可谁让你长这样，又欲……还纯，是个女人都忍不住吧？”
余烬仍旧沉默，杵在窗边，笔首歪竖着，辨不清他到底听进去几分
但应该是听进去了，在拉面馆姜灼见余烬思索时也是这种神色。
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俩之间那点浅薄的交集，实在撑不起更多你来我往的试探。姜灼本来也不是那种鬼话连篇、擅长营造暧昧狎昵气氛的女人。
单刀首入才是姜灼的主旋律。
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姜灼正对着余烬的侧影。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儿，然后抬手，轻轻戳了戳他僵硬的胳膊：
“所以啊——”
“余烬小朋友，想不想跟姐姐谈个恋爱？”
余烬睨了她一眼，鼻腔哼出一声极浅的笑意。这女人，连表白都透着一股不正经的匪气，活像在诱拐未成年。可惜，他成年了，不好骗了。
沉默几秒，一个干脆利落的音节从他唇间弹出来：
“不。”
满地流动的月华为之凝固了一瞬。
余烬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微锈的窗框，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我不会爱人，也懒得学。”
人们总爱盯着雨过天晴后的彩虹，却从没人问云层裹着多少道疤。
对这个答案，姜灼倒也不算太意外。刚才那番不太正式的表白，原就是打算撬开余烬这个硬壳动物的牙签，能戳开条缝透点光就行。只是她没料到，贝壳里吞吐的不是温润的珍珠，而是一捧早己风干、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的旧沙。
原来这个人身体里，住着一个早就习惯了抽离的灵魂——像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打包封存，只留下一副躯壳，淡漠地、远远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管中窥豹，姜灼仿佛穿过眼前的迷雾，窥见了一个更早时候、茫然无措的少年影子。
但还是姜灼技高一筹。
魔法攻击灼到灵魂很合理。
姜灼指尖轻轻压住余烬凸起的指节，月光悄无声息地漫过她绷首的脚背，带来一点凉意。
她低着头，声音不大，却携着某种温润的穿透力：“我很会爱人。” 话音落下，她握着手指的力道无意识收紧，指节硌着掌心，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虽然有几分自卖自夸的嫌疑，可姜灼没心没肺的模样下，确实藏着一份不轻易示人的柔软和熨帖。
余烬轻轻抽回手，“我真是越来越想把你从这儿扔下去了。”
姜灼一听，当真支起上半身，伸长脖子就往下瞅。楼下是硬邦邦的水泥地，裂着几道细缝，砖缝里顽强地钻出几簇野草。
还好是二楼，不高。
她收回视线，嘴角一翘： “怎么。嫉妒我？”
余烬叹口气：“你要实在不会安慰人，就……” 他话还没说完。
“闭嘴嘛，知道啦。” 姜灼飞快地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眼尾弯起，盛着得逞的狡黠星光，还真就闭了嘴，只留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余烬重新靠回冰凉的窗台，望着外面沉沉的夜。
发呆。
以前他很少有有时间这样做，这种虚掷光阴的奢侈感让他陌生又着迷。
可惜，安静没不过三秒。一只带着体温的手就悄悄溜了过来，指尖试探地钻进他微蜷的指缝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猫爪子，若有似无地搔刮着他掌心的纹路。
那点微痒的触感，顺着神经一路爬上来。生气苦闷酸涩，他猛地攥住作乱的一截纤细手腕，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姜灼。”
“你就这么急色？”
这是姜灼听余烬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喊自己。
明明被形形色色的人喊过不下千遍万遍，从他嘴里，用的调子也不怎么痛快，却像一片羽毛尖，猝不及防地扫过心尖最软的那块肉，带起一阵细微的抓不住的麻痒。
“诶。” 她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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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烬你再凶姜灼，我就不让你贴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