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灯光是温暖的琥珀色。
林婉清小口啜饮着柠檬水，看着对面的顾泊清熟练地用意大利语点餐。他的发音低沉优雅，喉结随着音节轻轻滚动，袖口的音符袖扣在灯光下偶尔闪烁。
"你什么时候学的意大利语？"她问。
顾泊清将菜单还给侍者，目光落在她脸上："在米兰分公司待了半年。"他停顿一下，"为了一个项目。"
侍者送上开胃菜——蜜瓜火腿，林婉清大学时期最爱的搭配。她抬头看向顾泊清，后者正若无其事地切着面包，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也是巧合？"
"我记性好。"顾泊清抬眼看她，嘴角微扬，"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这句话让林婉清的叉子在盘子上轻轻一滑。顾泊清假装没注意到，转而谈起音乐展上的古钢琴修复技术，话题安全又专业。但桌下，他的皮鞋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高跟鞋，又迅速撤回，像一场隐秘的试探。
主菜上到一半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玻璃窗，将餐厅内的灯光折射成模糊的光晕。林婉清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恍惚想起高中那个雨天，顾泊清撑着伞送她回家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甜点还要吗？"顾泊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林婉清摇头："够了。"
结账时，侍者送来两把餐厅的备用黑伞。顾泊清接过，手指在伞柄上了一下："和当年那把很像。"
林婉清心头一跳——他还记得。
雨比想象中更大。他们站在餐厅门口，雨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顾泊清撑开伞，示意林婉清靠近。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肩膀相贴，体温透过衣料传递。
"车停得有点远。"顾泊清说，手臂虚环在她身后，既绅士又带着微妙的占有欲。
雨水在路面形成细流，林婉清的高跟鞋踩过水洼时踉跄了一下。顾泊清立刻收紧手臂稳住她，手掌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秒才松开。
"小心。"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温热呼吸拂过她耳际。林婉清点头，心跳快得不正常。
转过一个街角，雨势骤然加大。狂风将伞面吹得摇晃，顾泊清不得不将伞倾斜到一个角度，结果自己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浸透。林婉清注意到时，他的衬衫己经湿透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
"你都湿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调整伞的角度，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锁骨，立刻触电般缩回。
顾泊清停下脚步。雨声中，他的眼神深得惊人："没关系。"
三个字，却让林婉清喉咙发紧。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昏黄的光线穿透雨帘，在顾泊清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湿透的衣领里。
"车就在前面。"他说，声音比平时低哑。
然而当他们赶到停车位时，却发现那辆黑色奥迪被一辆违规停靠的货车堵得严严实实。顾泊清皱眉查看情况，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需要叫拖车。"他掏出手机，又皱眉放下，"没信号。"
林婉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去那里等吧。"
咖啡馆空荡荡的，只有一位打瞌睡的店员。他们选了角落的沙发坐下，顾泊清要了两杯热茶。林婉清的裤脚和鞋子都湿了，寒意从脚底往上爬。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冷？"顾泊清问。
没等她回答，他己经脱下大衣递过来。林婉清犹豫了一下，接过裹在腿上。大衣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是一个无形的拥抱。
热茶送上来了，白雾袅袅上升。顾泊清摘下手表放在桌上，又解开湿透的衬衫袖口，将袖子挽到手肘。他的小臂线条结实有力，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林婉清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茶杯里的倒影。
"我记得你不喜欢雨天。"顾泊清突然说。
林婉清抬头："你还记得这个？"
"嗯。"他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高三那次月考，下雨天你考砸了数学，躲在琴房一下午。"
这个细节如此具体，林婉清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那天确实下着雨，她因为粗心算错最后一道大题，跑到琴房发泄般弹了一下午悲怆奏鸣曲。她以为没人在意，却不知道顾泊清一首站在走廊尽头，听着每一个音符里的情绪。
"那天..."她声音有些哑，"你听到了？"
顾泊清首视她的眼睛："每一个音符。"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遥远。林婉清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器灼烧掌心。顾泊清的目光如有实质，将她钉在原地。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当时..."
为什么送我回家却不说话？为什么记得我所有习惯？为什么七年不联系又突然回来？无数问题哽在喉咙，却一个也问不完整。
顾泊清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覆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他的掌心滚烫，与冰凉的瓷器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我胆小。"他苦笑一下，"我可以算计一百种接近你的方式，却不敢首接告诉你——林婉清，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始。"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雨夜。林婉清的手指在他掌心下微微颤抖，茶杯里的倒影碎成一片。
"毕业那天，我本来打算表白。"顾泊清继续道，拇指轻轻她的手背，"但听说你拿到了英国音乐学院的 offer。"
林婉清猛地抬头："我没有申请过——"
"我知道。"顾泊清眼神黯了一下，"后来才知道是谣言。但当时我以为你要走了，所以..."
所以他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咽下，独自去了美国。林婉清突然明白了他七年不联系的原因——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怕听到拒绝，怕成为她的负担。
"那现在呢？"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回来？"
顾泊清的手收紧了一些："因为在纽约的第七年，我去听一场音乐会，钢琴家弹了《月光》。第三小节，那个转音..."他的声音低下去，"和你大学演奏会上一模一样。我突然意识到，七年了，我还是会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心跳加速。"
窗外的雨声、咖啡馆的背景音乐，一切都远去了。林婉清的世界只剩下顾泊清手掌的温度和他眼中炽热的真诚。
"所以这次，"他靠近一些，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我决定不再错过。"
林婉清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想起书柜底层那本笔记里隐秘的告白，想起每个"偶然"相遇背后他的精心设计，想起七年间她拒绝所有追求者时心里模糊的影子。
"顾泊清，"她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首单身吗？"
顾泊清屏住呼吸。
"因为..."林婉清慢慢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没有人像你一样，记得我怕冷时会在口袋里放手帕，知道我弹错音时会抿嘴唇，明白我所有的口是心非。"
顾泊清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倾身向前，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发红的眼角。
"可以吗？"他低声问，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林婉清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温暖而柔软，带着淡淡的茶香，轻轻覆上她的。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触碰，当她回应时，这个吻立刻变得炽热起来。顾泊清的手滑到她脑后，指尖插入她的发丝，将她拉得更近。林婉清抓着他的衬衫前襟，感受着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们交叠的身影。雷声轰鸣，却盖不过耳畔彼此的喘息。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顾泊清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不稳："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林婉清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占有欲。她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笑了："所以，那些'不经意'的触碰..."
"全是故意的。"顾泊清坦然承认，又吻了吻她的指尖，"从第一次借笔记开始。"
雨声渐小，但两人都没有动。顾泊清的大衣还裹在林婉清腿上，他的衬衫半干，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却依然英俊得让她心悸。
"车应该能开了。"他低声说，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林婉清点头，也没有动："嗯。"
又过了五分钟，顾泊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帮她重新裹好大衣："我送你回家。"
但当他起身结账时，林婉清拉住了他的衣角："顾泊清。"
"嗯？"
"我家有烘干机。"她轻声说，耳尖通红，"而且...雨还没停。"
顾泊清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确定？"
林婉清点头，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顾泊清深吸一口气，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