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时间银行”的暖意尚未在校园里真正弥散,便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那本承载着首批信任与互助记录的、用厚实牛皮纸精心装订的“时间银行”总账本——米糕亲自设计格式,佟咚画了咸鱼封面的“温暖之源”——在花房天台的“柜台”抽屉里,不翼而飞了!
发现者是艾星。她本想去添加几张新收集到的“隐藏技能”卡片,拉开抽屉,却只看到空空如也。抽屉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仿佛账本凭空蒸发。
“账本…没了?”艾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在“咸鱼情报站”群里发出这条消息时,手指都是冰凉的。
瞬间,群里死寂。
【佟咚】 什么?!谁干的?!我艹他祖宗十八代!那是大家的心血!
【米糕】……(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定位器信号消失。对方有备而来,且熟悉环境。@艾星 现场有异常痕迹吗?
【郗望】 (发来一张照片:花房门口,那丛荧光蕨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新绿芽点似乎更明显了些)急啥。根还在。
米糕的沉默下是翻江倒海的冰寒。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非科技”设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为了保护隐私和对抗可能的电子监控,她坚持采用最原始的纸质账本,只在内页夹层里嵌了一个微型定位器(维克多遗留的小玩意儿)。没想到,这反而成了最大的漏洞!对方只需拿走这本实体书,就能彻底抹掉“时间银行”存在的证据,摧毁刚刚萌芽的信任!
艾星强忍愤怒和自责,仔细勘查现场。花房内外没有明显翻动痕迹。但在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小块干涸的、深褐色的泥点——和花房周围灰扑扑的尘土颜色明显不同,带着一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残留气味?和之前农药瓶、毒土的味道隐隐相似!
“KR…又是他们!” 艾星咬牙切齿地将泥点照片和发现发到群里。线索再次指向“枯荣净”和背后的周家余孽!他们不仅要扼杀“时间银行”,还要抹去它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与此同时,佟咚的“无用之用工作坊”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为了给“时间银行”引流,也为了提供一个更持续的“精神解压”空间,佟咚在戏剧社仓库隔壁申请到了一间废弃的小排练厅,精心布置成“无用之用工作坊”。里面没有教材,没有KPI,只有陶泥、画笔、旧布料、甚至一堆沙子。他定期在这里开设“自由涂鸦”、“泥巴冥想”、“沙盘造梦”等非功利活动,吸引了不少被“星火”压得喘不过气的学生。
然而,就在账本失窃的第二天清晨,当佟咚哼着小调去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排练厅的门虚掩着,锁芯被暴力破坏。里面一片狼藉!泥塑作品被砸得粉碎,颜料泼满了墙壁和地板,布料被撕成条状,沙盘被整个掀翻,细沙混着污水流淌得到处都是…墙壁上,还用鲜红的喷漆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
“玩物丧志!蛊惑人心!”
佟咚站在废墟门口,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缓缓走进去,脚下踩着碎裂的陶片和粘稠的颜料。他弯腰,从一堆污浊的沙子里,捡起半颗昨天一个学妹捏的、歪歪扭扭但充满欢喜的“快乐星球”泥球。那颗泥球上,还残留着半个模糊的笑脸。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未有过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佟咚全身。他不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戏精,他的眼神沉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只有深处燃烧着幽蓝的火焰。他慢慢攥紧了那半颗泥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泥球在他掌心无声地碎裂成齑粉。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拿出手机,拍下了满目疮痍的现场,发到群里:
【佟咚】工作坊,卒。(现场照片) 留言:玩物丧志,蛊惑人心。很好。这笔账,我佟咚记下了。
米糕把自己关在图书馆最深的角落,面前摊开的不是书,而是一张白纸。纸的中央,画着一个被无数锁链捆缚、濒临破碎的灯泡——那是她报告封面的标志。但现在,这个灯泡旁边,被重重地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
数据无用?逻辑苍白?替代方案被摧毁?信任被践踏?冰冷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信念。她引以为傲的理性、计算、模型,在赤裸裸的恶意和暴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难道真的像精未俱说的,大学就是绩点的游戏,规则之外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烦躁地合上笔记本,屏幕保护程序亮起——是她以前做的一张极其复杂的“最优人生路径规划图”。一条条精确的路径,一个个完美的节点…现在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牢笼。
“呵…最优路径…” 米糕自嘲地低笑一声,手指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突然,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心头的阴霾!
既然“时间银行”的实体账本会被偷、会被毁…那为什么不让它…“消失”呢?消失于无形,却又无处不在?
她猛地坐首身体,眼中熄灭的光重新点燃,甚至比以往更加炽烈!她不再需要依赖任何实体记录!她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将“时间银行”的理念,植入每一个需要它的人心中!她要构建一个——“脑内时间银行”!
灵感如同决堤洪水般涌现:
1. 将“时间银行”的核心规则(技能交换、非功利、感谢信)设计成极其洗脑、易于传播的口诀和视觉符号(如一个简单的“∞”无限符号代表互助循环)。
2. 利用佟咚的戏剧天赋和艾星的情报网,将这些符号和口诀融入校园生活的各个角落——食堂菜单背面、厕所隔间门板、通宵自习室的便签墙、甚至校园广播的间隙音乐!用最无厘头、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轰炸式出现!
3. 重点联络之前参与过“时间银行”或工作坊、感受过温暖的学生,成为“脑内银行”的第一批“记忆节点”和自发传播者。
4. 让“技能交换”、“非功利互助”的理念像病毒一样在每个人脑海中扎根,成为对抗“星火焦虑”的本能反应!没有账本,没有柜台,只有存在于意识深处的、无法被摧毁的互助网络!
“没有实体,就没有弱点!规则在心,灯火不灭!” 米糕在空白的纸上重重写下这句话,然后迅速在群里@佟咚和艾星:
【米糕】 实体可毁,理念不灭!启动Plan B:“脑内时间银行”病毒计划!@佟咚 符号设计+洗脑口号+游击式艺术轰炸!@艾星 情报网转型“理念播种机”!目标:让“互助非卷”成为校园潜意识!@郗望 理论支持:如何让理念扎根?
郗望没有立刻回复米糕。他正蹲在花房角落,看着那几株荧光蕨。新芽在寒风中顽强伸展,散发出的微弱荧光似乎比之前更稳定了一些。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柔软的叶尖。
艾星发现的深褐色泥点样本,被他用一个小玻璃瓶装着,放在陶盆旁边。刺鼻的气味己经消散,但那抹不祥的深褐色依旧刺眼。
“枯荣净…周家的毒…” 郗望低声自语。他想起张建国曾经提过,周家倒台前,疯狂销毁罪证,尤其是涉及环境污染的。那些被掩埋的毒土、被倾倒的废料…难道,花房这块看似废弃的土地下,也埋藏着周家不愿示人的秘密?这丛在剧毒中反而焕发生机、甚至发出荧光的蕨类…是某种警告?还是…某种净化与揭示的契机?
他站起身,走到花房边缘,看着楼下依旧人来人往的校园。精未俱的“星火”海报在风中招摇,秦岳志得意满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佟咚的工作坊废墟、米糕失窃的账本、艾星收到的律师函…冰冷的现实如同这冬日的寒风,刺骨锥心。
“急啥。” 郗望对着虚空,仿佛是对伙伴们,也像是对那深埋地下的秘密,更仿佛是对这片被阴霾笼罩的校园,缓缓说道:
“冻得越狠,裂痕越深。埋得越久,光透得越亮。根,扎在毒里,才更要活出个样子来。”
他拿出手机,拍下那瓶毒泥点,拍下顽强的新芽,然后发到群里,附上了刚才那句话。没有具体的行动计划,却像一捧冰冷的雪,洒在了伙伴们焦灼燃烧的怒火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沉静与力量。
深水区己冰封万里。账本被劫,工作坊被毁,理念被污蔑,人身受威胁。咸鱼联盟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米糕点燃了“脑内病毒”的星星之火,佟咚的怒火冰封成最坚硬的决心,艾星在黑暗中编织着新的情报之网,而郗望,则将目光投向了脚下这片被污染的土地深处,那里或许埋藏着最终反击的钥匙,也埋藏着周家无法逃脱的罪证。
冰层之下,暗流涌动,等待着破冰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