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择仙令至
青岩镇的晨雾还未散尽，天边突然炸开十二道赤金色光芒，如破晓的箭矢撕裂云层。
罗修正在灶台前添柴，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睛，手中的枯枝 “啪嗒” 掉在地上。
沈嫣儿挎着竹篮冲进灶屋，草绳编的玉佩在她腰间晃出细碎的影子，“修哥！是天衍宗的择仙令！”
街道上早己人声鼎沸。
罗修牵着沈嫣儿的手挤过人群，少年掌心的汗浸湿了布条缠着的桃木剑。
前方高台之上，身着月白道袍的执事负手而立，他脚下的青铜令牌正吞吐着霞光，每道光芒都在半空凝成古朴篆字 —— 那是只有仙门才能炼制的 “千里传讯令”。
“天衍宗广纳贤才，然仙缘有定……”
执事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全镇，“每镇仅收一徒，凡年满十二、根骨清奇者，速来报名！”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罗修感觉沈嫣儿的手指猛地收紧，少女仰起脸时，发间沾着的晨露在阳光下碎成星子：“修哥，我们一起……”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罗修己经松开了她的手。
少年后退半步，藏在袖中的木牌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痕迹。
三日前，他在河边捡到的残破卦象还在怀中发烫，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双生劫，必一陨”。
沈嫣儿的冰凰血脉在月圆之夜就会显现征兆，而他……
罗修低头看着掌心，昨夜开始浮现的暗红色纹路像藤蔓般缠绕在血管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肚子疼，你先去。”
罗修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转身挤进人群。
他听见身后传来沈嫣儿焦急的呼唤，却不敢回头。
穿过熙攘的人流时，他与个佝偻的老乞丐擦肩而过，那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首勾勾盯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囔着什么 “血煞之气”“命犯破军”。
躲进无人的巷口，罗修颤抖着掏出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冰魄玉佩。
这枚通体晶莹的玉坠突然变得滚烫，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渗出暗红液体。
“不可能……”
少年踉跄着扶住墙壁，记忆如潮水涌来 —— 七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母亲将玉佩塞进他怀中，最后一句话是 “离天衍宗远点”。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罗修贴着墙根挪到高台侧面，看见沈嫣儿正站在测灵石前。
少女怯生生地将手放上去的瞬间，整块灵石轰然炸裂，万千冰晶在她周身盘旋，凝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冰凰虚影。
执事们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人甚至激动得打翻了案上的茶盏。
“冰凰血脉！百年难遇的冰凰血脉！”
高台上炸开欢呼。
罗修望着被众人簇拥的沈嫣儿，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红豆糕。
糕点早己凉透，可他记得沈嫣儿说过，最喜欢看他揉面团时，手腕上青筋凸起的模样。
“这位小兄弟，为何不报名？”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罗修猛地抬头，正对上老乞丐浑浊的眼睛。
那人破破烂烂的麻布衫下，隐约露出半截暗月图腾的纹身，与他怀中那枚残破卦象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不等罗修回答，老乞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看似枯瘦的手指竟如铁钳般有力。
“掌心血纹，眼泛魔芒，血魔尊的种果然藏不住啊……”
老乞丐压低声音，呼出的气带着腐肉的腥臭味，“记住，城西破庙，子时三刻。”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叫。
罗修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
云层深处传来阵阵闷雷，每声轰鸣都震得他耳膜生疼。
更诡异的是，那些乌云正在凝聚脸的形状，七窍处不断滴落黑色雨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有魔气！快护着新弟子！”
执事们慌乱地祭出法器。
罗修看见沈嫣儿被几个道姑护在中间，少女回头张望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少年握紧桃木剑，却发现剑身竟在微微发烫 —— 这把他用了五年的木剑，此刻正在吸收空气中的魔气，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纹。
“别看了，不想连累她就跟我走。”
老乞丐拽着他的衣领，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
罗修最后瞥了眼高台方向，沈嫣儿的身影己经被金光笼罩的防护罩完全挡住。
他摸了摸怀中逐渐冷却的红豆糕，任由老乞丐拖着自己消失在巷尾。
夜色降临时，罗修站在城西破庙前。
断壁残垣间，几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灯芯燃烧时发出 “噼啪” 声响，飘出的不是青烟，而是黑色灰烬。
老乞丐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袍，坐在供桌上的模样竟透出几分威严。
“知道为什么天衍宗每镇只收一徒吗？”
老乞丐抛出枚铜钱，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滚出诡异的弧线，“因为他们要的不是弟子，是祭品。”
他抬手召出一团幽蓝火焰，火光照亮墙上的壁画 —— 那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场景，画面角落里，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被数十道剑光贯穿。
罗修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冰魄玉佩在怀中疯狂发烫。
他认出了壁画里的女子 —— 正是母亲梳妆匣中那张泛黄画像上的人。
“你母亲是血魔尊的妹妹，当年与仙门联姻，却被玄清子那老匹夫设计灭族。”
老乞丐冷笑一声，“现在，他们嗅到了你体内的魔血，这择仙令……”
话音未落，破庙外突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
罗修本能地举起桃木剑格挡，三支淬着符文的箭矢擦着他的耳畔钉入墙壁。
透过门缝，他看见数十道剑光划破夜空，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位宣读择仙令的执事，此刻道袍上沾满鲜血，眼神冰冷如霜。
“果然在这里。”
执事挥动拂尘，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交出血魔尊血脉，饶你全尸。”
老乞丐突然将暗月图腾的令牌塞进罗修手中，枯瘦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往西南跑，去找暗月阁。记住，玉佩里藏着你父亲的……”
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罗修被气浪掀飞，在尘土飞扬中看见老乞丐化作一团血雾，无数黑色锁链从他炸开的身躯中射出，缠住了执事的脚踝。
“快走！”
老人最后的吼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少年握紧令牌，朝着黑暗中狂奔，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还有沈嫣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 他不知道，少女在人群中目睹了一切，此刻正挣脱束缚，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