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松鹤堂。
檀香依旧,却再也无法带来半分宁静。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荆州崔、鲁、郑、王、谢、陈六家家主,连同吕伯渊,七位执掌荆州命脉的巨头,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聚集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大祸临头的惊惶。
“报——!!!” 凄厉的嘶喊撕裂了死寂。一名吕家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松鹤堂,脸色惨白如鬼,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卷轴!
“圣…圣旨到!是…是讨伐檄文!顾…顾风的讨伐檄文!”
“轰!” 如同平地惊雷,堂内所有人猛地站起,桌椅翻倒之声不绝于耳!
吕伯渊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那卷檄文,双手颤抖着展开。当他看到那一条条罗列的、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罪名,尤其是最后那句“玉石俱焚!鸡犬不留!”时,他眼前猛地一黑,一股腥甜首冲喉头,被他死死咽下,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身体摇摇欲坠。
檄文在七位家主手中飞速传阅。每看一行,堂内的温度便骤降一分,绝望的寒意便深入骨髓一分!
“蔑视帝王…刺杀天子…谋逆…十…十大罪?!”
“擒拿全族…押解入京待审?!”
“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他…他这是要将我荆州…彻底从地图上抹去啊!” 鲁家家主鲁首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王家家主王朗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抓吕家?那是自断臂膀!顾风小儿的话能信吗?就算交出去…下一个被清算的,必然就是我们!”
“不交?不交就是同党!玉石俱焚啊!” 郑家家主郑通抱着头,痛苦地嘶吼。
恐慌、绝望、互相猜忌的阴云,瞬间弥漫了整个松鹤堂。吕伯渊成了风暴的中心,他能感受到其他六道目光中那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恐惧,有怨恨,有犹豫,甚至…有一丝将他推出去以求自保的闪烁!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吕伯渊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他猛地将手中的檄文狠狠摔在地上,猩红的双眼如同受伤的野兽,扫过堂内每一张惊惶失措的脸,声音嘶哑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看到了吗?!诸位!这就是那暴君的真面目!交我吕家?痴心妄想!这檄文,就是催命符!是屠城的号角!今天是我吕家,明天就是你们崔家、鲁家、郑家、王家、谢家、陈家!顾风小儿,是要将我荆州世家,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他猛地踏前一步,须发皆张,状若疯魔:“他强?他狠?他有铁甲骑?那又如何!我荆州,千年基业,沃野千里,带甲何止十万?!更有山川之险,江河之固!”
他指着地上那如同废纸般的檄文,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煽动:
“玉石俱焚?瓦石难分?他吓唬谁?!想让我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把脖子伸到他刀下?做梦!!”
“诸位!” 吕伯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其坐以待毙,被他一个个碾碎家族,屠尽血脉!不如…拼死一搏!”
他猛地抽出腰间装饰性的佩剑,狠狠斩向身旁的桌角!
“咔嚓!” 坚硬的紫檀木应声而断!
“我吕伯渊在此立誓!愿倾尽吕家所有!钱粮!兵马!死士!与顾风不死不休!”
“荆州存亡,在此一举!诸位家主!是引颈就戮,还是…与我吕家,歃血为盟!共抗暴君!搏一个…一线生机?!”
断木之声如同惊雷,震醒了陷入绝望的众人。吕伯渊那充满蛊惑和绝望的嘶吼,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犹豫和侥幸。恐惧到了极致,便是疯狂!
崔家家主崔琰,这位向来以稳重著称的老人,此刻眼中也布满了血丝。他猛地一脚踢开翻倒的椅子,厉声吼道:“不错!横竖是个死!与其窝囊地任人宰割,不如拼了!我崔家,愿随吕公!共抗暴君!”
“拼了!算我鲁家一个!”
“玉石俱焚?那就玉石俱焚!我郑家豁出去了!”
“王家,附议!”
“谢家,愿与荆州共存亡!”
“陈家,同进退!”
绝望的火焰被彻底点燃,化作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七位家主,七双布满血丝、燃烧着怨毒和最后一丝疯狂希望的眼睛,死死盯着彼此。恐惧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歇斯底里的战意。
“取酒来!取刀来!” 吕伯渊嘶声咆哮。
很快,七只盛满烈酒的海碗被端上。一柄锋利的匕首被传递到每个人手中。没有多余的话语,七位家主,包括吕伯渊在内,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滚烫的鲜血,如同燃烧的誓言,滴滴答答落入浑浊的酒液中,迅速将酒水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七只染血的海碗被高高举起!
“歃血为盟!共抗暴君!”
“荆州不存!吾等皆亡!”
“干!!!”
七人仰头,将混杂着自己鲜血的烈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在松鹤堂内弥漫开来,混合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悲壮与疯狂!
松鹤堂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荆州,这块千年膏腴之地,在顾风那冰冷的讨伐檄文和世家们绝望的歃血盟誓下,己然化作了巨大的、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血腥的风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这片土地,狂飙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