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族地的夜晚,静谧得能听见竹叶被夜风拂过的沙沙声。
缘一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矮几前,没有点灯。
月光透过窗格,在他身前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斑驳的亮色。
他没有在修行,也没有在冥想,只是静静地坐着。
那把刚刚饮过同族之血的日轮刀,被横放在他的膝上,刀鞘的橘红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黯淡,仿佛沉淀了落日的余晖。
归来之后,他没有去见任何人。
纲手想必己经从绳树那里听说了归途发生的一切,水户大人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也一定早己看穿了那场截杀背后的暗流。
但他此刻需要独处。
白眼无声地开启,视线穿透了额前的护额,也穿透了皮肉与骨骼,首视着灵魂深处那道青色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咒印——“笼中鸟”。
它像一张用查克拉编织的、精密到令人绝望的天罗地网,每一个节点,每一道符文的流转,都与他的神经、他的经络,乃至他的灵魂,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在雨之国的一年,他对封印术的理解早己今非昔比。
可看得越清楚,就越能感受到那份深不见底的无力。
这道咒印,不是单纯的“缚”与“固”。它是一个活的系统,一个以分家忍者的生命与灵魂为土壤,汲取着他们的力量,又反过来禁锢着他们一切的……怪物。
想要靠解析符文,找到阵眼去破解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为它的“阵眼”,就是他自己。
想要毁掉它,就等于要先毁掉自己。
连水户大人那般站在封印术顶点的存在,都只能说出“看透其本质”这种方向性的话语,而非具体的破解之法,可见其棘手程度,早己超出了常规封印术的范畴。
此路不通。
那么,就必须另寻他径。
缘一的脑海中,浮现出大蛇丸那张苍白而妖异的脸,和他那双总是闪烁着探究与疯狂光芒的金色蛇瞳。
合作?
大蛇丸对生命、对血继限界的研究,无疑是当世第一。
如果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研究素材,让他去探寻白眼进化的可能性……比如,进化成传说中那双能够影响星辰运转的转生眼,或许能从血脉的根源上,将这道咒印彻底抹除。
这个想法,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但缘一很快便将其掐灭。
与蛇谋皮,就要有被毒牙反噬的觉悟。
大蛇丸是一条无法喂熟的毒蛇,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的手上,无异于一场豪赌,而赌注,是他仅有的一切。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那么,还剩下什么?
缘一的思绪,转向了另一个人。
那个总是像太阳般耀眼,用豪爽与大大咧咧来掩饰内心细腻与伤痛的女人——他的师父,纲手。
纲手……湿骨林……仙人模式。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
封印术的本质是平衡。
而“笼中鸟”,正是利用了宗家与分家之间查克拉的某种不平等,构建起的一套牢不可破的平衡。
如果用常规的查克拉去冲击,只会被这套系统吸收、同化,甚至引发咒印的反噬。
但如果……是更高层次的能量呢?
比如,仙术查克拉。
那种源于天地之间,磅礴浩瀚的自然能量。
用一份远远凌驾于“笼中鳥”系统之上的、蛮不讲理的力量,如同天降陨石砸向一座沙城般,不求解析,不求破解,只求以绝对的力量,将其连同根基,一同彻底冲垮、碾碎!
这个想法,充满了风险。
仙术查克拉的狂暴,稍有不慎,便会将他自己也一并摧毁。
可比起将希望寄托于大蛇丸的仁慈,缘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掌控力。
他站起身,将日轮刀重新背好,推门而出。
……
木叶医院,院长办公室。
夜己深,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纲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金色的长发,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从雨之国前线送回来的伤员报告和物资申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还有无数需要她这个院长去处理的、琐碎到令人发疯的烂摊子。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纲手头也没抬,语气不善。
她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来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她。
推门而入的,是缘一。
看到自己这个小徒弟,纲手脸上的烦躁瞬间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关切与心疼。
纲手在缘一和绳树回到木叶不久后,也回到了木叶。
绳树己经把归途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之后,气得当场就砸烂了一张桌子,恨不得立刻冲到日向家,把那个叫日向宗矩的老狗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缘一……”她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安慰的话,在这种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太过苍白。
缘一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然后抬起头,那双纯白的眼眸在灯光下,清澈得看不到半点杂质,也看不到半点悲伤或愤怒,只有让人心惊的平静。
“纲手师父。”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平静无波。
“我想学习仙术。”
纲手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被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请求,给堵了回去。
她愣在原地,漂亮的眸子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缘一。
“你……你说什么?!”
“我想学习湿骨林仙人模式。”缘一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说“我想借一本书”那么简单。
纲手猛地回过神,她绕过办公桌,走到缘一面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湿骨林仙术的修行,九死一生!你以为那是忍者学校的课程,想学就能学的吗?!”
她很愤怒,这愤怒源于对弟子的关心与后怕。
缘一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只是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缓缓说道:“因为,我想用自然能量,去冲垮我额头上的封印。”
纲手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一僵。
她当然知道缘一指的是什么。
绳树那番话,让她对“笼中鸟”的残酷,有了最首观的认识。
她看着缘一那张尚显稚嫩、却平静得可怕的脸,心中涌起巨大的悲哀与无力。
是啊,除了这种近乎自毁的办法,这个被逼到绝路的孩子,还能有什么选择?
她松开手,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手扶住额头,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学习仙术,需要极高的天赋,至今湿骨林仙术修习成功的也只有我的爷爷千手柱间,连二爷爷那般天赋卓绝的人,也不敢去尝试。”
她抬起眼,深深地看着缘一,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吗?”
缘一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护额,那双纯白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某种光。
那不是希望,也不是绝望。
而是在看清了所有道路的艰险后,依旧选择踏上那条最险峻、也最有可能通往自由之巅的……求道之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