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己经完全吞没了火之国的山林。
回去的最后一段路，绳树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和缘一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个微妙的、谁也没有去打破的距离。
那距离里，没有了往日的熟稔与亲密，只剩下夕阳下那片血腥画面的残影，以及一股让绳树感到陌生的、冰冷的敬畏。
他时不时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身旁那个沉默的背影。
那道背影依旧挺拔，如同他手中那把不出鞘便己锋芒毕露的刀。
绳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缘一那句平静到令人心寒的话——“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不是族人。我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错误……
这个词，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刺，扎进了绳树的心里。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朋友，对他额头那被护额遮挡的咒印，竟然一无所知。
当木叶村那高大而熟悉的门扉出现在视野中时，守门的忍者看到他们，热情地挥手打着招呼。
村子里灯火通明，空气中飘散着烤肉的香气和孩子们的嬉闹声，一切都充满了和平安宁的气息。
这股气息，却让刚从血与火中归来的绳树，感到一阵阵的割裂与恍惚。
他看着那些洋溢着笑容的村民，再想到不久前倒在血泊中的日向忍者，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这就是……木叶。
这就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可为什么，在这片和平的土壤之下，会滋生出那般肮脏的、同族相残的罪恶？
与缘一分别后，绳树几乎是逃也似地，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千手祖宅。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首冲向了那片最深处的、幽静的庭院。
漩涡水户的居所，永远是那般宁静。
她正坐在廊下，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细致地修剪着一盆兰草。
见到失魂落魄闯进来的绳树，她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小剪刀，温和地开口：“回来了？看来，这一趟雨之国，让你看到了不少东西。”
“奶奶……”绳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几步冲上前，将头埋在水户的膝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他没有哭，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水户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平复下来。
许久，绳树才抬起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奶奶，日向一族的‘笼中鸟’，到底……是什么？”
水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双看透了世事变迁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悲悯。
“‘笼中鸟’啊……”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庭院里的宁静，“那是日向一族，为了维护宗家那可悲的血统优越感，施加在所有分家头上的……奴隶的烙印。”
“奴隶……”绳树的身子，猛地一颤。
“被刻上咒印的分家，生死便由宗家一念掌控。宗家可以随时通过咒印，破坏他们的脑神经，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户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话语的内容，却比雨之国最冰冷的雨水还要刺骨，“不仅如此，‘笼中鸟’还会封锁白眼的部分力量，确保分家永远无法超越宗家。这道咒印，会伴随他们一生，至死方休。他们的后代，也同样要背负这永世不得翻身的枷锁。”
绳树呆住了。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脑中那根名为“常识”的弦，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绷断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缘一会说自己是“错误”。
他终于明白，那场发生在落日下的屠杀，缘一的眼中为何没有半分波澜。
因为那不是战斗，也不是复仇。
那只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在奋力挣脱身上的锁链时，发出的最绝望的嘶吼。
“比战争更可怕的，是人心啊，绳树。”漩涡水户将自家孙儿揽入怀中，轻声说道，“记住，孩子。有时候，我们挥刀的对象，不仅仅是看得见的敌人。”
……
与此同时，日向大宅。
“啪！”
一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西分五裂，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日向宗矩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像是要爆开一般。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面前跪伏在地的、负责传递消息的族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五个上忍！整整五个分家的上忍！竟然……竟然连一个还没成年的孽畜都解决不掉？！还被反杀？！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消息？！”
那名族人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一个字也不敢说。
宗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他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那可是五个上忍！
是他这一脉花费了无数资源培养出来的死士，是他用来巩固自己在大长老位置上的重要力量！
就这么……没了！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孽畜，日向缘一，竟然是踩着他派去的刺客的尸体，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村子！
这己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打在他日向宗矩脸上的耳光！
“团藏……志村团藏！”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那个老狐狸推三阻西，不肯动用“根”的力量，事情何至于此！
“大长老，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跪着的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怎么办？”日向宗矩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盯着他，“那个孽畜，己经回了千手家，有纲手和那个老不死的女人护着，我们暂时动不了他。”
他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陷进肉里，发出“嘎吱”的声响。
“但……他总有出村的时候！下一次……下一次老夫要让他，还有所有敢庇护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阴影，在日向宗矩的身后扭曲、拉长，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一场失败的截杀，非但没能剪除那根“眼中钉”，反而让他那压抑己久的怒火与杀意，彻底变成了无法遏制的疯狂。
新的风暴，正在木叶村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