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颓然坐下的那一下,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办公室里,医疗酒精和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几乎凝成了实质,这味道是她生活的全部,可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烦躁。
她盯着缘一,那张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过分白皙的脸,那双纯净到能倒映出人心最深处黑暗的白眼。她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退缩,或是少年人面对未知时的正常彷徨。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决定了便不再回头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哭喊都更让她心悸。
她知道,这孩子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通知。
他己经为自己选好了道路,一条通往自由,却也极有可能通往毁灭的绝路。
“呵……”纲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自嘲,也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气。
她用手撑着下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半边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
“好啊。”
她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块石头,重重地砸在缘一的心湖上。
“你想去,我就让你去。”纲手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仙术的修行,不是请客吃饭。湿骨林那地方,可不认你是什么天才。你的查克拉控制得再精妙,你的白眼看得再通透,在那无穷无尽的自然能量面前,都屁用没有!”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烦躁地踱着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急促的战鼓。
“你要是失败了,变成了石头,我不会给你立碑,更不会为你哭。”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指着缘一,“我会亲手把你那尊破石像敲得粉碎,然后找个风大的地方给你扬了!省得你以那副丑样子留在世上,丢我千手纲手的脸!听明白了吗,小鬼?!”
那番话,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笨拙到极点的、属于纲手独有的关心。
缘一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切,没劲的家伙。”纲手撇了撇嘴,从办公室最深处的一个上了锁的暗格里,捧出了一卷巨大而古朴的卷轴。
卷轴呈深绿色,上面绘制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属于远古森林的气息。
当她将卷轴在地上展开时,一股磅礴的生命能量扑面而来。
卷轴上,用鲜血书写着一个个名字。
最后面的,是初代火影千手柱间,往下是漩涡水户,然后是她纲手。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传奇。
“伸出手。”纲手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拿出一支特制的笔,蘸了蘸墨,又用苦无在缘一的指尖轻轻一划,逼出一滴鲜红的血液,融入墨中。
“用你的血,写下你的名字。从这一刻起,你与湿骨林的蛞蝓,便缔结了契约。它们会认可你的查克拉,但能不能得到蛞蝓仙人的认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缘一握住笔,笔尖微凉。
他看着卷轴上那片为他留出的空白,没有丝毫犹豫,一笔一划,清晰而有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日向缘一。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西个字仿佛被卷轴赋予了生命,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绿光,随即隐没,与前辈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一股奇妙的联系,在他与某个遥远而神秘的存在之间,悄然建立。
“好了。”纲手收起卷轴,重新锁好,仿佛完成了一件耗尽心神的大事。
她从自己的忍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绣着千手家徽的护身符,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缘一的怀里。
“这是……”
“闭嘴!老太婆给的东西,拿着就是了!”纲手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他对视,“湿骨林那地方潮得很,别饿死或者被什么毒虫给咬死了,那才叫笑话。”
缘一握着那个尚有余温的护身符,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纲手深吸一口气,双手开始结印,那是一套繁复而陌生的印式。
“是。”
“那就去吧。”纲手低喝一声,手掌猛地按在地上,“通灵·逆向之术!”
“轰!”
一阵浓郁的白烟,以缘一为中心,轰然爆开,瞬间填满了整个办公室。
烟雾中,缘一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拖入另一个维度。
他最后看到的,是纲手站在烟雾之外,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烦躁与傲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期盼。
烟雾散尽,办公室里恢复了原样。
缘一的气息,己经彻底消失不见。
纲手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许久没有动。
窗外,月光清冷,夜风吹动着窗帘,送来一丝凉意。
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木叶村宁静的夜景,良久,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呢喃道:
“臭小鬼……一定要活着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