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笼罩着王府,沈黎初握着铜簪的手微微发抖。铜镜里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昨夜守着昏迷的萧承煜首到天光破晓,此刻却被一封突如其来的信搅得心神不宁。信笺是素白的宣纸,墨迹未干,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唯有落款处画着半朵残败的海棠——那是沈府当年书房专用笺纸的暗记。
"姑娘,王爷醒了。"青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黎初慌忙将信塞进妆奁夹层,铜镜的反光中,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推开房门时,药香混着萧承煜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他倚在床头,苍白的脸色衬得眼尾那道旧疤愈发明显。
"昨夜多谢。"他哑着嗓子开口,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鬓发,突然伸手要替她理开碎发。沈黎初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屏风嗡嗡作响。萧承煜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打破。暗卫呈上一个檀木匣子,说是晨时在王府角门发现的。沈黎初看着萧承煜打开匣子,瞳孔猛地收缩——里面赫然躺着半块刻着"沈"字的虎符,与记忆中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物件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踉跄着扶住桌案,指尖触到袖中那封神秘来信。信中字迹在脑海中翻涌:"沈家之祸,始于先帝遗诏。萧承煜生母临终前,曾派人密会沈相..."此刻再看萧承煜凝视虎符的神情,他紧锁的眉峰间竟带着与自己相似的困惑。
入夜后,沈黎初辗转难眠。更鼓声敲过三下时,她终于摸黑来到萧承煜的书房。门缝里漏出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对着案头的虎符出神,手边摊着泛黄的卷宗,最上面压着张先帝驾崩那年的宫闱秘档。
"你母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黎初推门而入,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承煜猛地抬头,烛火晃了晃,映出他眼底的血丝。他伸手要藏起秘档,却被沈黎初抢先一步按住:"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她,沈家才会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
萧承煜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原来你也收到了那封信。"他从袖中抽出同样素白的信纸,上面的字迹与沈黎初收到的如出一辙,"七日前开始,每隔三日就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沈黎初展开信纸,新的内容让她浑身发冷:"萧贵妃临终前,曾留下密信指认沈相知晓太子身世。为绝后患,先帝默许了栽赃陷害..."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皇家秘辛碰不得",此刻才惊觉沈家满门鲜血,竟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个惊天秘密。
"我母亲确实不是病逝。"萧承煜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她被人毒哑后关在冷宫,临终前用血在墙上写了个'沈'字...那时我才七岁,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指抚过虎符上斑驳的锈迹,"首到在你身上看到沈家玉坠,才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
夜枭的啼鸣刺破死寂,惊起王府檐角沉睡的寒鸦。沈黎初望着萧承煜眼底翻涌的暗流,恍惚间看见他七岁那年蜷缩在冷宫墙角的模样——原来他们都是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困兽,在谎言织就的罗网里厮杀多年,却不知真正的仇敌藏在更暗处狞笑。
萧承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虎符上,将斑驳锈迹晕染成诡异的殷红。沈黎初下意识伸手扶住他颤抖的肩膀,触到的却是单薄脊背上狰狞的旧伤——那是三年前沈家灭门夜,他为阻拦刽子手而留下的箭伤。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他为自己换药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想起暴雨夜他将自己护在怀中的温度,那些被仇恨蒙蔽的细节,此刻都化作锋利的刀刃,剜着她的心。
"当年我追查母亲死因,查到刑部尚书府时..."萧承煜喘息着,从暗格里取出一卷残破的手札,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瓣,"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沈家。我以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沈黎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手札末尾用朱砂写着"贵妃与沈相密会记录",字迹边缘被血渍浸得模糊。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萧承煜骤然苍白的脸。沈黎初忽然想起神秘来信中的"太子身世",目光落在他腕间的龙形胎记上——那是皇族血脉的象征,却与先帝遗诏中"嫡次子继位"的记载相悖。她颤抖着展开信件,最后一行小字在雷光下若隐若现:"唯有沈相知晓,当今圣上...并非先帝亲子。"
"不可能..."沈黎初踉跄后退,撞倒身后的博古架。青瓷瓶碎裂的声响中,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若信中所言属实,那么沈家灭门、萧承煜生母惨死,乃至这些年朝堂上的血雨腥风,都不过是某人掩盖身世秘密的手段。而此刻他们手中的虎符、残缺的密信,就像引向深渊的诱饵。
萧承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明日早朝,我会当众呈上这些证据。但在此之前..."他的声音低沉如困兽,"你必须离开京城。"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密集的破空声,数十支淬毒弩箭穿透窗纸,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墙壁。
沈黎初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气劈开袭来的暗器。火光中,她看见萧承煜挥剑挡在身前,玄色锦袍被划破的瞬间,露出内里绣着沈家云纹的护心镜——那是她初次行刺时,本该刺入他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厮杀声中破碎。萧承煜侧身挡开致命一击,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因为我终于明白,母亲用血写下的'沈'字,不是控诉,而是..."他的话被爆炸声淹没,整面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外面戴着青铜面具的死士军团。
硝烟弥漫中,沈黎初握紧那封神秘来信。暗处传来熟悉的冷笑,正是那日在窑厂听到的声音。她望着萧承煜染血的剑刃,终于看清这场局中局的残酷真相——他们既是追寻真相的猎手,也是被人操控的棋子,而暗处那双黑手,早己在十年前就布下了这盘关乎江山社稷的生死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