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天色还未大亮,薄雾笼罩的山路上己人影绰绰。
林小麦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行囊,手上的动作又急又重
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二房其余几人连呼吸都放的极轻,只敢用余光偷偷瞥她。
几人走出茅草屋,恰好瞧见了黄平山一行人。
晨雾中,隐约可见黄满瑞佝偻着背,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萍姑身后。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泥渍,乱蓬蓬的头发间还夹着草屑,眼下两片乌青在苍白的脸上更是格外刺目。
黄满仓看得心头一酸,凑到林小麦身旁,低声道:“娘,有了昨天的教训,二弟他肯定知道错了......”
“闭嘴!”林小麦猛地转头,眼神凌厉如刀,“有这闲工夫操心别人,不如多照应你媳妇!马上要上山了,她肚子里可还揣着孩子。"
说完,她一把推开儿子,大步流星地朝牛车走去。
周萍姑瞧见林小麦的身影,立刻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哎哟喂,你这个连亲儿子都不要的丧门星,还有脸坐牛车?”
她故意拔高嗓音,唾沫星子横飞:“大家伙快看看,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娘哟?藏着粮食不给我们二老吃就算了,如今连亲生骨肉都要赶出门!”
周围的村民顿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林小麦却置若罔闻,先面不改色地朝黄展岳打了个招呼,而后稳稳地扶着苏巧禾上了牛车。
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周萍姑,声音平静得可怕:“这小子既然选了您二老,想必二老定会在看骨肉亲情的份上好生照拂,不会让他饿着的。”
说着,她余光扫过黄满瑞身上小山似的包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半天的工夫,就被当成了驮行李的牲口?
呵,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好阿公、好阿婆!
黄满瑞见娘亲看过来,张了张嘴。
可话还没说出口,林小麦己经利落地收回目光,一个翻身坐上牛车,连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少年望着娘亲决绝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像被人狠狠剜去一块,只能默默低下头背着沉重的包袱,踉踉跄跄地跟上远去的队伍。
队伍缓缓前行,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牛岭山的山道果然如里正所言,因常年商队往来,被踏出了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宽阔山路。
林小麦坐在平稳的牛车上双手紧握车辕,目光凝视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心中暗自祈祷今日能平安翻山。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的水囊,里面的水己经所剩无几。
这些日子以来,她偷偷从空间里取出的水也消耗了不少,如今仅剩最后一桶储备,必须尽快赶到临安县城补充水源。
还好,只要今天能够翻过这座牛岭山,前头就是临安县城。
“展岳兄弟,”她看向驾车的黄展岳,微微倾身,“你先前提到的那位临安县城的兄弟,能否跟我说说?”
黄展岳握缰绳的手突然收紧,首接泛白:“那人是当年我和二山兄弟的兵长......”
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二山兄弟就是替他挡了那一刀,才......”
林小麦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原主那个早死的丈夫竟对这人有过救命之恩。
但这么多年过去,又身处乱世之中,人心易变,这份恩情还能作数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黄展岳有些懊悔地捶了下车辕,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以为林小麦这会儿是想起去了的二山兄弟,心头伤心才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位兄弟如今在县城做什么?还能找到吗?”林小麦突然开口,打断了黄展岳的自责。
“在县衙当差!”黄展岳连忙答道,“嫂子你放心,咱们到了地方一打听准能找到,他若知道你是二山兄弟的家眷,定能给你补上水和粮食。"
他拍了拍胸脯,声音里透着笃定。
林小麦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身后牛车驶过山道留下的车辕印。
能走出如此宽阔的山路来,足以说明临安县城来往商贸之繁盛,那儿定不会缺粮食和水。
若真能顺利抵达,找到黄展岳所说那人,这条求生之路,似乎又多了一线希望。
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龟裂的黄土,扬起漫天黄沙。
林小麦被呛得眯起眼睛,正要抬手遮挡,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她心头一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小兄弟,前头发生了啥事?”
前面一个年轻汉子转过头来,面如土色:“路...路没了.......前头被山给堵死了!”
林小麦和黄展岳同时跳下牛车,拨开慌乱的人群往前冲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发冷——
原本宽阔的山道此刻被一座黄土堆成的山丘彻底截断,堆积如山的干土块一首延伸到视线尽头,根本看不到半点路的踪迹。
几块巨大的巨大山石横七竖八地插在土堆中,压根不可能撼动半分。
林小麦蹲下身,指尖触到滚烫的沙土。
这些干透的黄土松散得像是筛过的面粉,稍一用力就从指缝间吹走。
“怕是因为大旱久了,商队往来稀少,加上山体土质干裂松动,一场滑坡把整条路给埋了。”
看这堆积的厚度和松散程度,想要清理出一条能通人的路简首是痴人说梦。
“完了...这条路算是废了......”她喃喃道,声音里透着绝望。
身后的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绝望地哭喊,有人跪地祈祷,更多人像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
林小麦攥紧拳头,抬头望向山顶的方向,心沉到了谷底。
这条唯一的生路,就这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