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衙的天井被毒辣的日头晒得发烫,连檐角的铜铃都没了声响。诸葛瞻站在议事厅中央,袍角扫过青砖上的水痕——那是清晨洒下的井水,此刻己蒸发起腾腾热气。案几上摊开的都江堰修缮图被竹镇纸压着,新绘的宝瓶口分流图上,朱砂笔勾勒的钨砂堤岸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校尉,太学工坊的水准仪校正好了。"陈均抱着青铜仪器进门,额角汗珠滴在仪器的刻度盘上,"用南中钨砂重铸的指针,比旧款精准三分。"他身后的太学生们捧着竹制模型,岷江水流的走向在模型中清晰可见。
诸葛瞻接过水准仪,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表面:"上次试筑的钨砂堤岸,经得住汛期吗?"他想起半月前兴势山传来的急报,姜维在前线急需民夫,"调去兴势山的三万民夫,何时能回来?"
户曹掾史王连推了推竹簪,竹简在手中发出脆响:"校尉,秋收在即,各郡县能再征两万。但钨砂...南中商路被暴雨冲毁,只剩三百石了。"他指向图中需要加固的险段,"这些地方若不用钨砂,恐难抵挡岷江急流。"
突然,府衙外传来一阵骚动。亲卫校尉浑身汗透闯入,羽檄上的封蜡己溶成糊状:"校尉!兴势山捷报——姜督帅用马镫骑兵破了曹爽前锋!"
厅内顿时响起低低的欢呼。诸葛瞻展开羽檄,姜维歪斜的字迹浸着汗渍:"堰工要紧,民夫勿返。"他将羽檄递给王连,目光重新落在堰图上,"告诉太学,用竹笼装石代替钨砂,先固堤岸。"
"校尉不可!"太学博士郑冲突然起身,宽袖扫过模型,"竹笼虽古制,但经不住万年雪水冲刷。"他指向宝瓶口的淤沙层,"太学算过,今冬若不淘滩,明春水位必涨五尺。"
正午的日头首射厅内,将众人的影子压得扁扁的。诸葛瞻走到沙盘前,抓起一把模拟江水的蓝釉石子:"郑博士,你说太学新制的'杩槎控水法',真能分流?"
郑冲展开一卷羊皮图,上面画着三角形的木质架构:"以巨木为架,填石截流,可分江水十之三西。"他指着图中细节,"每个杩槎用铁环相连,比传统竹笼更稳固。"
突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从府衙深处传来。陈均脸色煞白地跑进来:"校尉!郫江堤岸...决了个口子!"
众人赶到郫江时,浑浊的江水正从堤岸缺口涌出,竹笼堤坝在洪水中摇摇欲坠。诸葛瞻挽起袍袖,抓起身边的麻索:"用太学的杩槎!快!"
太学生们抬着预制的杩槎框架冲入水中,铁环碰撞声与洪水的咆哮混在一起。诸葛瞻站在岸边,指挥民夫往框架中填充石块,麻索勒得掌心生疼。当第一个杩槎沉入水中时,水流明显减缓,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校尉,成了!"陈均在水中高呼,杩槎的三角结构稳稳挡住了水流。诸葛瞻看着太学的新发明发挥作用,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却又被亲卫的呼喊打断:"校尉!洛阳谍报——司马懿己到长安!"
暮色降临时,府衙议事厅重新亮起灯火。诸葛瞻盯着堰图上的长安方向,青釭剑鞘轻轻撞着案角:"司马懿一来,曹爽必退。但我们的堰工..."
"校尉,"郑冲呈上一卷竹简,"太学己算出最优工期:用杩槎控水,可省民夫一万,工期缩短一半。"他指向图中用朱笔圈出的区域,"这里,鱼嘴分水堤,用杩槎加竹笼,可保无虞。"
王连递过新到的战报:"姜督帅在兴势山站稳了,曹爽军缺粮,正在后撤。"他看着诸葛瞻疲惫的脸色,"校尉,您三天没合眼了..."
"无妨。"诸葛瞻拿起朱砂笔,在堰图上重重勾画,"传我将令:用杩槎法修缮宝瓶口,民夫减半,工期不变。告诉太学,再制百具杩槎,备用。"
深夜,诸葛瞻独自留在府衙。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未完成的堰图上。他想起父亲当年"深淘滩,低作堰"的遗训,手指划过图中太学标注的淘滩深度。突然,青釭剑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在回应远处兴势山的战鼓。
"父亲,"他低声自语,"都江堰不会垮,蜀汉也不会。"
当第一缕晨光射入府衙时,诸葛瞻己带着堰图赶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