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药谷的晨雾沾湿睫毛时,我数清了萧景明背上的三百六十一处伤。
那些疤痕在药泉蒸腾的热气中舒展,绘成的《河洛舆图》正与赫连朔赠的狼牙项链共鸣。萧景明将雪青丝绦浸入药泉,水面忽地浮现母亲年轻时的倒影——她手中银针刺破的,竟是神药谷主萧云鹤的眉心。
"当年你母亲剖出噬心蛊王,封在我父亲颅骨中。"萧景明掬起一捧泛金的泉水淋在伤疤上,"这舆图每夜子时渗血,需用西戎王脉的心头血调和。"
泉底突然窜出血蚕,它们啃食我腕间青铜令的纹路,疼得我打翻药匣。滚落的玉瓶中飘出张泛黄信笺,竟是母亲的字迹:"明月吾儿,若见此信,速毁同心铃。"
萧景明腕间的银铃突然自鸣。他猛然将我按在石壁上,眼底翻涌着罕见的慌乱:"别听!"可己经晚了——铃音化成的金翅雀虚影撞入我眉心,记忆如毒藤疯长:
十二岁那年的雨夜,我偷溜出府并非为了买糖人,而是跟着只受伤的金翅雀。它在神药谷禁地化作少年模样的萧景明,心口插着母亲的金簪:"阿岚,杀了我..."
现实与记忆重叠的刹那,赫连朔的箭矢破空而至。玄铁箭镞穿过萧景明左肩,将他钉在刻满星象图的石壁上。血顺着古老图腾流淌,竟显出一行西戎谶语:"双生子现,王庭倾覆。"
"好妹妹,这出戏精彩吗?"赫连朔踏着血色泉水走来,他扯开衣襟露出与我完全一致的狼头胎记,"当年母亲剖出你时,把我的魂魄分了一半给噬心蛊。"
他指尖抚过萧景明背后的舆图,在苍梧关位置重重一按。石壁轰然中开,露出冰封的甬道——数百具冰棺陈列其中,每具都封存着与我面容相似的少女,她们眼角点着不同颜色的朱砂。
"昭明帝的藏品。"赫连朔敲碎最近那具冰棺,抓出里面栩栩如生的"顾清岚","你的替身蛊,够填满整座王陵。"
萧景明突然震断箭杆。他染血的手扣住我后颈,将唇印在赫连朔的胎记上:"明月奴的血脉,该醒了。"
剧痛自锁骨炸开。胎记化作活着的狼头图腾,它嘶吼着吞下赫连朔的半缕魂魄。当金翅雀虚影从图腾眼中飞出时,我看见了母亲真正的遗言——
那封婚书缺失的名字,分明写着萧云鹤与苏明玥!
药泉突然沸腾。昭明帝的金翅雀穿透水雾,爪间抓着的竟是母亲大婚时的盖头。当雀儿啄破盖头刺绣,掉出的不是红枣桂圆,而是半枚染血的青铜虎符。
"接旨。"
昭明帝的虚影自雀羽间浮现。他手中圣旨裹着噬心蛊王,正疯狂撞击黄金囚笼:"朕以江山为聘时,你的好母亲却用虎符换了萧云鹤的命。"
赫连朔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他割开自己心口,掏出血淋淋的同心蛊掷向萧景明:"这局棋最妙的,是执棋人早成了棋子!"
蛊虫炸开的毒雾中,我腕间青铜令纹路寸寸剥落。它们在空中凝成真正的西戎王玺,而玺底刻着的,是母亲留在世间的最后谎言——
"明月非奴,青鸾本凰。"
当王玺没入心口时,萧景明背后的《河洛舆图》突然活了。山脉化作锁链缠住赫连朔,河道变作银针刺入昭明帝虚影,而我袖中滑出的雪青丝绦,正正系住那只挣扎的金翅雀。
"阿岚,松手。"
萧景明握住我攥紧雀翎的手,他腕间银铃己碎成齑粉:"当年你放生的雀儿,如今该归天了。"
可当指尖松开时,金翅雀却俯冲进药泉。它在沸腾的水面写下血色诏书,每个字都是母亲的口吻:"吾女明月,当焚三皇,断九蛊,以青鸾火重铸河山。"
赫连朔的笑声混着鲜血喷溅在石壁上。他蘸血画出西戎的狼图腾,与昭明帝的龙纹在顶端相接:"看啊妹妹,这才是母亲真正的嫁妆——"
图腾交汇处,缓缓浮现出我真正的生辰:承明三年霜月,西戎天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