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关的雪混着血沙拍在脸上时，我握紧了母亲留下的青铜虎符。
萧景明背后的《河洛舆图》正在渗血，那些蜿蜒的疤痕化作赤蛇，将赫连朔的弯刀绞成碎片。昭明帝的金翅雀悬在城头，雀羽间坠下的不是诏书，而是我周岁时戴过的长生锁——锁芯里封着的蛊虫正在啃食他的指尖。
"明月奴，接旗！"
赫连朔掷来的西戎王旗刺入冻土，旗面遇血即燃，显出一行焰色胡文："焚三皇者，当为天可汗。"他心口的狼头图腾脱离皮肉，化作虚影扑向萧景明，却在触及《河洛舆图》时骤然分裂——
一半没入我的眉心，另一半竟融进昭明帝的龙袍！
剧痛中，我看见承明三年的雪夜。母亲抱着啼哭的婴孩跪在祭坛，神药谷主的银针贯穿我们相连的脐带。当他把染血的针尖刺入萧云鹤颅骨时，冰棺中的替身蛊突然集体睁眼——
那些全都是我的脸。
"阿岚，看天象！"
萧景明的银铃碎片在空中排成星阵，正与赫连朔的王旗烈焰相接。阵眼处浮出半卷《千里江山图》，大哥的朱砂笔迹突然流动起来，绘出个巨大的炼蛊炉——炉中煅烧的，竟是昭明帝的十二道免死金牌！
赫连朔突然撕开战甲，他心口处的血洞涌出无数金翅雀。雀群撞向炼蛊炉的刹那，我腕间青铜令纹路骤然发亮，在雪地上投出西戎王庭的立体星图。每颗星辰都是具冰棺的坐标，而北极星的位置——
正指向将军府祠堂的暗格。
昭明帝的虚影在此刻凝实。他手中的金锁化作长链缠住我的腰，龙纹刺青顺锁链爬满全身："朕养了二十年的蛊，岂能便宜蛮夷？"
萧景明突然咳出带蛊的血，他背后的《河洛舆图》开始剥落。血绘的山河飘向炼蛊炉，与赫连朔的王旗烈焰融成青鸾火。当第一簇火苗舔舐我的指尖时，母亲封印的记忆轰然解锁——
承明三年霜月，苏明玥根本没有怀孕。
"这具身子是蛊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雪中嘶吼，"所有顾氏血脉，都是神药谷的药渣！"
赫连朔的笑声混着血沫喷溅在炼蛊炉上。他割下狼头图腾贴向炉壁，图腾中竟浮出母亲的字迹："借西戎王脉，焚大梁龙气，方得涅槃。"
昭明帝的金锁应声而断。他踉跄着抓向虚空中母亲的幻影，却只扯下半幅染血的襁褓——正是太湖底那具冰棺中的物件。襁褓遇风即燃，烧出的灰烬在空中凝成真正的传位诏书：
"朕以江山付明月，惟愿青鸾破樊笼。"
萧景明在此时彻底化为血雾。他的魂魄附在青鸾火上，引着烈焰焚尽赫连朔的王旗。当最后一缕旗面灰飞烟灭时，我看见了母亲真正的局——
那尊炼蛊炉里跃动的，从来不是蛊虫。
而是被剥离的七情六欲。
"接住你的心。"
赫连朔的残躯捧出团幽蓝火焰，内中包裹着跳动的心脏。当我的手穿过火焰时，无数记忆涌入：
十二岁雨夜的萧景明，是母亲用噬心蛊捏造的幻象；
苍梧关外的相遇，是赫连朔用同心蛊编织的陷阱；
就连昭明帝的偏执，都是苏明玥当年种下的悔蛊！
青鸾火突然暴涨，将三人残魂尽数吞没。在火舌舔舐眉心的刹那，我听见母亲最后的叹息：
"阿岚，该醒了。"
雪地上浮出完整的《千里江山图》，大哥的朱砂笔迹突然化作血雨倾盆。当血水汇成新的河道时，我望见将军府方向升起青烟——
祠堂的紫檀匣终于焚尽，露出底下深埋的玉玺。
而印纽处，停着只真正的金翅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