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的喧嚣渐渐散去，金菊的香气被暮色染得更浓了。林晚陪着赵灵阳往晚晴轩走，刚转过雕花木回廊，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沈辞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月白素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再没了文会上的隐忍，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冰冷。他看着林晚，像在看一块扎眼的刺。
“林小姐好手段。”他声音里淬着寒意，连客套的称谓都带着嘲讽，“故意曲解诗意，是想断我的路？”
林晚正把玩着发间的珍珠钗，那是赵灵阳新送她的，珠子圆润，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抬眼看向沈辞，笑得一脸无辜，像只受惊的小鹿：“沈公子这话怪吓人的。我不过是个连平仄都分不清的女子，刚才在文会上随口说说罢了，怎敢‘断’公子的路？”
她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沈辞的衣袖，语气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提醒：“倒是公子，用一首诗就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传暗语，胆子也太大了些。真要是被陛下听出端倪，可不是‘断路’那么简单了。我那番解读，说起来……还是在帮你呢。”
这番话软中带硬，像裹着棉花的针——既笑着否认了“故意”，又明晃晃地告诉沈辞“我看穿了你的把戏”，最后还不忘用“陛下”二字施压，暗示她随时能把暗语捅出去。
沈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林晚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太傅之女。她的“单纯”是盾，能挡住明枪暗箭；“曲解”是矛，能在不经意间刺中要害。进可攻，退可守，比他认识的任何男子都要难缠。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辞的声音咬得极紧，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信林晚只是“随手帮忙”，她费这么大劲搅黄结盟，定然有更深的目的。
林晚却像是没听见他语气里的怒意，转身时，裙摆轻轻扫过他的靴面，带起一阵淡淡的菊香。“不想做什么，”她的声音轻快了些，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觉得，有些人不该再搅进浑水里，比如……三皇子。”
她回头看了沈辞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的光在暮色里亮得惊人：“沈公子还是安分些好，好好待在府里‘思过’，免得下次再有什么‘好诗’，我嘴没把门，说出些不该说的，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挽住赵灵阳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珠钗在发间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她的话伴奏。
沈辞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晚风卷起他的袍角，带着金菊的冷香，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忌惮——林晚的存在，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剑身藏在云里雾里，你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那份迫人的锋芒。
回廊尽头，赵灵阳看着林晚平静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问：“刚才好险，我都替你捏把汗。沈辞会不会……”
“他不敢怎样。”林晚接过她手里的暖炉，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廊下的凉，“他现在自身难保，最怕的就是‘惹事’，尤其是在我这种‘口无遮拦’的人面前。”
她望着沈辞离去的方向，暮色己经漫过了他的身影，可林晚仿佛还能看到他眼底的忌惮。
“这场文会，只是开始。”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想结盟，想翻身，我偏不让他如意。”
赵灵阳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林晚的手。暮色里，两人的影子被宫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道无人能破的屏障。
而沈辞的身影，早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他知道，从今天起，林晚将是他最难缠的对手，也是最不能轻视的威胁。
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