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泼了墨的布,裹着刺骨寒风往领口钻。
陆同风缩在废弃马车后,借着月光把密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指尖在"幽冥渊的钥匙归你了"几个字上戳了戳:"这墨色...和师父当年写在破庙柱子上的'今日无酒'一个晕染法。"
"哟嚯!"识海里的小白"唰"地化成道白影,绕着他的意识转圈圈,"我就说你师父没那么容易挂嘛!
这信十有八九是他留的——"
"汪!"阿黄叼着酒葫芦撞了下他的膝盖,酒液顺着葫芦嘴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洇出个小酒坑,"那老酒鬼要是还活着,早该拎着酒坛来砸门了。"老狗翻着白眼,尾巴却绷得笔首,"现在这破信,指不定是哪个想钓纯阳血脉的阴货写的。"
陆同风把纸条往怀里一塞,伸手揉乱阿黄的狗毛:"管他陷阱还是馅饼,总比守着破庙听你骂'师门不幸'强。"他瞥了眼东边渐白的天色,"信里说青崖洞是焚天剑神和岳无影练剑的地儿...去瞅瞅,说不定能翻出两坛陈年老酒。"
阿黄"噗"地吐了口狗毛:"你倒是会往好处想。"
三人一狗刚拐上山路,阿黄的耳朵突然竖成两把小剑。
陆同风装作弯腰系鞋带,余光扫过左侧灌木丛——三缕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正贴着地面爬,其中一缕还带着万宝楼特有的鎏金香。
"得,赌坊那架没白打。"他首起身子,故意提高嗓门,"阿黄,你说要是把跟踪的人抓来烤兔子,够不够分?"
灌木丛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被呛到了。
小白在识海里憋笑:"万宝楼的人肯定在骂你缺德——他们掌门最宝贝的鎏金腰牌都被唐小九掀了,能不盯着你?"
"还有赤鬼婆婆的残党。"阿黄突然低吠一声,鼻尖冲着西边,"那股腐尸味,和三年前在乱葬岗闻到的一样。"
陆同风摸了摸腰间锈剑的剑鞘,嘴角勾起贱兮兮的笑:"看来我陆某人现在比灵脉还金贵。"他踢飞脚边一块碎石,"走快点,青崖洞的酒坛可不等人。"
青崖洞藏在两山夹缝里,洞前石碑上"焚天遗锋"西个大字被风雨磨得发亮,却仍有若有若无的剑炁顺着石纹游走。
陆同风刚把脚迈过洞沿,就觉后颈一凉——整座山的灵气突然倒着往洞里灌,他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阿黄的狗毛根根竖起,连识海里的小白都"嗷"地撞在意识壁上。
"禁止!"小白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兴奋,"是纯阳剑炁凝的!
快看天上——"
陆同风抬头,就见虚空中浮起柄半透明的剑影,剑身流转着金色电蛇,像是用阳光和雷霆铸的。
剑影嗡鸣一声,他的丹田突然烧起来,纯阳血脉像活了似的往指尖窜,锈剑"当啷"一声从鞘里蹦出来,悬在他和剑影之间。
"这是试炼!"小白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只有通过才能拿钥匙碎片——"
"你要是挂了,记得把我埋在酒坛边。"阿黄蹲在洞外,舔了舔爪子,"最好埋三坛,一坛给我,一坛给老酒鬼,一坛给你自己。"
话音未落,陆同风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他站在破庙前,满地都是焦黑的断剑。
阿黄缩在供桌下,浑身是血,喉咙里发不出声。
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嘶吼,魔潮像团黑雾压过来,他看见师父站在黑雾里,白发被血染红,冲他喊:"同风,跑——"
"不!"陆同风踉跄着往前扑,却撞了面看不见的墙。
幻象又变了:他老得掉了牙,蹲在破庙门槛上,阿黄的项圈在供桌上蒙灰,锈剑断成两截插在泥里。
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嘟囔:"师父说...纯阳血脉能找着他...可我等了一辈子..."
"放屁!"陆同风突然吼出声。
他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烧到眼眶,眼前的幻象开始扭曲。"我师父没被魔潮吞了!
他就是贪杯,说不定在哪个酒窖里睡着呢!"他攥紧锈剑,"我也不会死在破庙!
我还要骑阿黄去掀玄云宗的山门,还要替菜贩子抓偷菜妖——"
"轰!"
九霄纯阳雷劈在洞顶,碎石簌簌往下掉。
陆同风眼前的幻象"咔"地裂开,剑影发出清越的长鸣,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
等他再睁眼,掌心里躺着枚巴掌大的铜钥匙,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酒"字——和破庙供桌下师父刻的记号一模一样。
"师父..."他指尖发颤,把钥匙贴在胸口,"我就知道你留了后手。"
"小杂种,好本事啊。"
阴冷的笑声从洞外传来。
陆同风猛地抬头,就见赤鬼婆婆站在月光里,脸上的尸斑泛着青,身后跟着七个黑袍修士,每人腰间都挂着串人骨念珠。
她指甲划过锁骨,腐肉簌簌往下掉:"纯阳血脉果然能开焚天遗藏...你师父的钥匙,该物归原主了。"
阿黄挡在陆同风身前,喉咙里滚着低吼,狗毛炸成团黑球。
小白在识海里尖叫:"她身上有魔修的气!
小心她的腐骨爪——"
"婆婆,急什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赤鬼婆婆身后传来。
陆同风眯起眼,就见山风掀起黑袍一角,露出底下半截紫金道袍,绣着的盘龙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先让小友把钥匙交出来,再聊别的。"
那声音像块冰,顺着陆同风后颈滑进脊梁骨。
他摸了摸怀里的钥匙,突然咧嘴笑了:"交钥匙?
行啊。"他把钥匙往空中一抛,锈剑"唰"地出鞘,"不过得等我先把你们砍成十八段下酒——"
"汪!"阿黄扑向最近的黑袍修士,陆同风握着锈剑冲上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洞外的紫金道袍动了动,雕龙飞剑的寒光从袖中漏出一线,在地面投下条细长的影子,像条随时会咬人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