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巨大的龙骨在涨潮中嗡鸣。船首楼阁飞檐下，张宇玄袍翻涌如墨云。他脚下，五十万军民如同凝固的黑色铁流，铺满海湾冻土，延伸至视线尽头的礁崖。海风卷着盐粒抽打甲板，却压不住下方那片死寂中翻涌的、近乎沸腾的杀气。
“陈玄！”张宇声音不高，却似金铁摩擦，穿透海风。
“末将在！”陈玄踏前一步，甲叶铿锵。他身后五百破浪营精锐按刀而立，眼神如淬火钢钉。
“火器营，归你节制。”张宇指尖点向海湾西侧新辟的校场。那里，一万名精挑的汉子肃立如林，虽甲胄不全，但眼神锐利如鹰。他们身前的地上，整齐码放着三千五百杆新铸的火铳——长管乌沉，铳口闪着幽蓝的淬火寒光。“一万兵，三千五百铳。三人一铳，轮替装填。练！练到装药、填弹、点火、齐射，快如一人！练到炮子出膛，能穿闯贼三层棉甲！练到鞑子铁骑冲阵，铳响如雷，人马俱碎！”
“末将立军令状！”陈玄抱拳，虎目灼灼，“铳营若有一人临阵手抖，末将提头来见！”
“阎罗刃！”
抱刀的身影无声上前。
“影卫扩编。”张宇目光扫过下方那片最森寒的角落。原本百人的影卫阵列前，新添了三百名同样黑衣黑甲、面覆黑巾的汉子。他们气息更杂，但眼中那股死寂的寒意却如出一辙。“你统领。分三队。一队随中军，掌军法，督战阵。怯战者、乱阵者、通敌者——立斩阵前！二队散入各营，为耳目。闯贼动向、鞑子哨骑、军中流言——风吹草动，皆入你耳！三队……”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为‘剔骨刀’！专杀敌酋！闯军偏将以上，建奴牛录额真以上——名单在此！我要他们项上人头，在军报抵达敌营前，悬于我军旗之下！”
一卷染血的羊皮名册抛向阎罗刃。刀客单手接住，名册边缘凝固的褐色血渍蹭过他指节。他无声颔首，锈迹斑斑的刀鞘尖在甲板上划出一道深痕。
“王猛！”
“俺在！”王猛肩扛巨刃，声如炸雷。
“开山营为前军重甲！”张宇指向他身后那八百名裹着厚重牛皮铁片甲、手持五尺斩马刀的壮卒，“你的刀，要劈开闯贼的盾阵！要剁碎鞑子的铁骑！前军若退半步——”他目光如电，钉在王猛脸上，“你第一个死！”
“死战不退！”王猛巨刃顿地，甲板轰然震颤！
张宇的目光越过王猛，投向更后方那片黑压压、兵刃混杂的屯田、伐木、船工营。“屯田营主官何在？”
一个满脸刀疤、缺了半只耳朵的老兵挤出人群，单膝跪地：“末将吴疤脸！听令！”
“尔等为后军！”张宇声音沉凝，“护粮道！运辎重！筑营垒！埋锅造饭！更要——”他猛地抬手，指向海湾深处那片被新开垦的红薯藤地，“守好这岛！守好藤薯！守好盐场！守好船坞！岛上妇孺老弱，皆托付尔等！若闯贼或鞑子有一兵一卒踏上此岛……”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骨，“尔等连同家小，皆沉海喂鱼！”
“人在岛在！”吴疤脸嘶声怒吼，身后数万屯田营汉子齐声咆哮，钉耙、锄头、船桨顿地如雷！
张宇的目光终于投向中军阵前那片最特殊的存在。
五百人。清一色劲装，无甲。男女皆有，年龄皆在十八至三十之间。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绵长似幽谷深潭。他们静立无声，却如同一柄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名锋，锋芒内敛，杀机暗涌。武林高手！投奔而来的各派精英！
队伍最前方，立着两人。左首一位青衫老者，身形清瘦，面容古拙，背负一柄无鞘古剑。正是隐居长白山三十载、剑术通玄的“北溟剑隐”谢沧溟！他气息渊深似海，目光平静无波，但当他抬眼望向船首张宇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近乎虔诚的狂热。
右首则是一位身着素白劲装、面覆轻纱的女子。身姿挺拔如青松，腰间悬着一长一短两柄奇形弯刀。刀身弧度诡异，隐有暗红血槽。她是“血月双刀”冷青丝，江湖杀手榜第三，刀下亡魂无数，此刻却甘为侍卫。
谢沧溟身后，二十名男女肃立。或抱剑，或负刀，或袖藏暗器，气息或凌厉如剑，或阴柔似水，皆是一方豪强！武林榜第三至第二十五的顶尖高手，尽汇于此！
“谢先生。”张宇对着青衫老者微微颔首。
“老朽在。”谢沧溟躬身，声音平和，却带着山岳般的厚重。
“两千高手，为朕亲卫。”张宇目光扫过那五百双灼热崇拜的眼，“先生为副统领，兼领贴身侍卫长。冷青丝为副。”
“领旨。”谢沧溟与冷青丝同时躬身。
“你二人，”张宇目光落在那二十名顶尖高手身上，“率此二十人，为朕贴身近卫。寸步不离。”
“喏！”二十人齐声应诺，声如金玉交击，杀气冲霄！
“剩余两千高手——”张宇声音陡然转厉，“编为‘破锋营’！为全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攻城拔寨！斩将夺旗！朕要尔等之刃，为大军凿穿敌阵！要尔等之血，染红我军战旗！”
“破锋！破锋！破锋——！！！”两千高手齐声怒吼！声浪如剑，撕裂海风！
“其余人等！”张宇目光投向高手阵列后方，“二十名顶尖高手出列！”
二十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至阵前。有僧有道，有男有女，气息或刚猛如雷，或阴鸷如蛇。
“尔等各领一千精锐！”张宇声音如铁，“设千户所！自募兵卒！自选副手！副手亦需一流高手！一月之内，给朕练出一支能战敢死之军！兵锋所指——”
他猛地挥臂，玄色袍袖如黑龙般扫过北方的海天！
“山海关！”
“喏！”二十名高手轰然应命！眼中战意如火山喷发！
“余下高手，散入各军！”张宇最后道，“为斥候！为尖刀！为朕之耳目爪牙！此战，朕要这五十万军民，如臂使指！要这万里山河——”他声音陡然拔至巅峰，如同龙吟九天，震得“破浪”号巨舰嗡鸣！
“尽悬‘明’字旗！”
吼——！！！
五十万军民！五十万道嘶吼！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彻底苏醒！声浪汇聚成滔天海啸，撞碎礁崖，冲上云霄！海湾在沸腾！大地在震颤！
张宇独立船首，玄袍在狂暴的声浪中纹丝不动。腰间玉玺沉寂，但体内那股熔铸了海湾、巨舰、军民意志的混沌之力，己化作无形的龙形气劲，在他经络中奔涌咆哮！肩头旧伤滚烫，如同烙印着新生的龙鳞！
他缓缓抬手，掌心向下，虚按。
沸腾的海湾瞬间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风箱。
“备战！”二字如惊雷炸响！
“喏——！！！”
吼声再起！铁流轰然涌动！火铳营奔向校场！破锋营高手如群狼散入山林！千户所统领奔向各自募兵点！屯田营扑向藤薯地和盐场！船工营冲向船坞！铸锋谷炉火冲天而起！
海湾化作巨大的战争熔炉！每一块礁石都在咆哮！每一滴海水都在燃烧！
张宇俯瞰着这片沸腾的疆土。玉玺在腰间，第一次传来清晰的搏动。如同巨龙的心脏，在血与火中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