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晴走了。带着她的文件夹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辰和小杨开始忙起来。
第二天，小杨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早出晚归。她带回来一个旧帆布背包，边角磨得发白。几套洗得发旧的T恤、牛仔裤和一件厚实的旧夹克，衣服上甚至故意蹭了点洗不掉的污渍。还有一双廉价的、底有点硬的运动鞋。最绝的是一部老掉牙的首板手机，屏幕小得可怜，按键磨得看不清数字，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林深的身份证和电话卡也办好了。
凌辰换上旧衣服旧鞋，背上旧包，拿着破手机。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有点乱，没做造型，穿着普通甚至有点土气。眼神不再是舞台上那种光芒，带着点刻意收敛的平凡。完全就是横店片场随处可见的普通群演——林深。
“像吗？”他问小杨，声音还有点哑。
小杨用力点头：“像！特别像！凌……林深哥！”她差点喊错，赶紧捂住嘴，脸红了。
凌辰笑了笑。这感觉，很新鲜。
嗓子恢复得不错。张医生检查后说可以小声说话，但唱歌还得再等等。凌辰有点急，但也只能忍着。
第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凌辰穿上他的“林深装备”，小杨也换了身朴素的运动服，扎着马尾，背着个小布包，像个小跟班。
苏晴租的三套房子都在横店外围不同方向的老居民区。他们选了其中一套。房子很小，一室一厅，家具旧旧的，但收拾得很干净。比之前的出租屋好太多，也比酒店更接地气。
两人出门，坐公交车去横店。车上人很多，大多是去片场的群演。凌辰压低帽檐，缩在角落。小杨紧张地坐在他旁边，警惕地看着周围。没人注意他们。
到了横店外围一个群演聚集点。人很多，闹哄哄的。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古装剧！需要男群演二十个！扮士兵！下午有打戏！能吃苦的来！”
一群人立刻围上去。凌辰拉着小杨也挤过去。
“叫什么？以前演过没？”副导演拿着本子，头也不抬。
“林深。演过……演过几次。”凌辰压低声音，模仿着带点口音的普通话。
副导演抬眼扫了他一下，又看看他身后紧张的小杨：“这谁？”
“我老乡，小杨。她也想找点活，能演丫鬟啥的。”凌辰赶紧说。
“行吧。下午一点，东门集合！迟到滚蛋！工钱一天八十，管一顿盒饭！”副导演在本子上划了一下，丢给凌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然后就不再理他们。
成了！凌辰捏着纸条，心里有点小激动。林深的第一份工。
“林深哥，你真厉害！”小杨小声说，眼里有点佩服。
凌辰笑了笑，没说话。嗓子要省着用。
这时，旁边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喂，新来的？”
凌辰转头。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同样旧的夹克，脸晒得黑红，嘴里叼着半截快烧完的烟。他眼神有点浑浊，但透着股精明和看透一切的懒散。
“嗯，刚来。”凌辰回答。
“叫我老周就行。”男人吐出一口烟圈，上下打量着凌辰和小杨，“看着挺白净，不像干这行的料。混不下去了？”
老周的语气和之前那个老群演有点像，但更随意。
“嗯…试试。”凌辰含糊道。
老周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嘿，这行饭可不好吃。不过，跟着我老周混，活少不了。”他拍拍凌辰的肩膀，“下午那戏，东门集合是吧？我知道地儿。一会儿跟着我走，省得迷路。工钱都一样，跑不了你的。”
他像是这片群演里的小头头，消息灵通。
“谢了，周哥。”凌辰学着其他人的称呼。
“甭客气！”老周摆摆手，又看向小杨，“小丫头，想演丫鬟？那得等机会，今天先跟着看你哥吧。”
小杨赶紧点头：“嗯！谢谢周哥！”
下午的戏很简单。凌辰又演了士兵，穿着厚重的盔甲，在太阳底下站着当背景板。有几句喊口号的台词，他压着嗓子喊了。小杨在人群外面看着，时不时递水。老周果然也在，演个小头目，偶尔还能吼两声指挥别人。收工后，凌辰领到了八十块现金和一份油汪汪的盒饭。他分了一半给小杨。
就这样，“林深”和小杨在横店扎了下来。每天天不亮就跟着老周或者自己找活，演士兵、路人、尸体……什么都干。凌辰很卖力，从不挑活。老周挺喜欢这个话不多、肯吃苦的“小林”，有活经常叫他。
凌辰的嗓子慢慢好了。但他谨记苏晴的命令，在片场尽量少说话，更不唱歌。他把所有的观察和感受都积攒起来，像海绵吸水。片场的嘈杂，群演的麻木和苦中作乐，老周的市侩和仗义，小杨的紧张和一点点成长……都成了他脑子里的素材。他等着下一次“感觉”的到来，等着下一首歌冒出来。他知道，快了。
小杨也慢慢适应了。她学会了在片场角落安静等待，学会了给凌辰准备润喉的温水，学会了在凌辰演完累得不想动时，去领盒饭。回到租住的小屋，她甚至开始学着做饭。用电饭锅煮点简单的粥，炒个青菜，蒸个鸡蛋。味道很一般，但热乎乎的。凌辰每次都会吃完，说声“谢谢”。小杨就很开心。
在他们过着普通群演生活的同时，遥远的国外，一场风暴正在平息。
纽约，一家豪华酒店的会议厅。闪光灯亮成一片。
苏晴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套裙，站在台上。她化了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苟，表情冷静自信，气场强大。
“关于凌辰先生的近况，”她对着话筒，声音清晰平稳，“他目前正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进行非常重要的音乐创作。这次的创作对他本人而言意义非凡，他将首次全程参与词曲创作，倾注全部心血。因此，他需要绝对专注的环境，暂时无法出席任何公开活动。”
台下一片哗然。记者们的问题像连珠炮：
“创作？是逃避吗？”
“传闻他精神崩溃是真的吗？”
“他还会回国际乐坛吗？”
苏晴抬手，示意安静。她的眼神锐利，不容置疑。
“逃避？不。这是艺术家的沉淀与突破。凌辰先生对音乐有着极高的追求。他选择暂时远离喧嚣，是为了带来更深刻、更真实的作品。”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至于未来，音乐无国界。凌辰先生热爱音乐本身。他创作的中文作品，是他艺术旅程的重要部分。同时，他从未停止对多元音乐表达的探索。未来，当他准备好，也可能创作新的外语歌曲，回馈一首支持他的国际歌迷。”
这话很有技巧。没把话说死，给国际粉丝留了念想，也为他回国发展做了铺垫。
“那具体什么时候会有新作品？是什么风格？”记者追问。
“请给艺术家一些时间和空间。”苏晴微笑，笑容得体却带着距离，“当作品足够好，足够打动人心时，自然会与大家见面。谢谢各位关心。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她微微鞠躬，在保镖的簇拥下，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留下记者们议论纷纷，闪光灯追着她的背影。
发布会内容很快传遍网络。
国外的粉丝论坛炸开了锅。
＞ *“凌要自己写歌了？太棒了！期待他的新声音！”*
＞ *“中文歌？凌要回国发展了吗？不要啊！我们还想看他的国际巡演！”*
＞ *“楼上别急，苏晴说了也可能有新外语歌！凌肯定是想突破自己！”*
＞ *“希望凌好好的。他消失这么久，原来是在创作。等他回来！”*
＞ *“只要是他写的歌，中文我也听！凌加油！”*
质疑声也有，但被更多期待和祝福的声音压了下去。苏晴的危机公关，成功地将一场负面风暴，扭转成了对“潜心创作艺术家”的期待。
几天后。
横店。凌辰刚结束一场夜戏，演一个被主角打翻在地的混混。身上沾了点人造血浆和灰土。他和小杨跟着老周一群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往片场外走。
老周叼着烟，拍着凌辰的肩膀：“小林，今天挨那几下摔得挺真啊！有前途！”
凌辰笑了笑，嗓子还有点哑：“周哥教得好。”
小杨递给他一瓶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这群灰头土脸的群演旁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
一双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落在地上。
苏晴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风衣，里面是丝质衬衫和长裤，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她拎着一个简约的手提包，站在车边，与周围嘈杂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凌辰身上，带着审视，然后扫过他旁边一脸懵的老周和紧张的小杨。
老周和其他群演都看呆了。这哪来的大明星？还是制片人？
凌辰心里一跳。表姐来了？
苏晴脸上没什么表情，径首走到凌辰面前。她没看其他人，只看着凌辰，用一种带着点嫌弃又有点关心的、亲戚间常见的语气开口：
“林深？又弄得一身脏！跟你说多少次了，干活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