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顾昭棠指尖颤抖的名片,明华律所的烫金标志在水晶灯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柳青衣的律师来得太巧了——半小时前她的仿品库金绢刚被拆穿,现在就派律师来谈和解?
沉水香又飘了过来,比刚才更浓烈。
我顺着气味抬眼望去,安全通道的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露出半截米色风衣的下摆。
那是柳青衣常穿的款式。
“昭棠,”我压低声音说,“小秦的手机定位在纺织厂,但柳青衣的手机信号还在馆内。”我摸了摸口袋里那根金线,“她工牌挂绳用的是库金残料,这种料子市面上早就没有了,唯一能搞到的地方……”
“地下储藏室。”顾昭棠突然接话。
她的指甲掐进名片边缘,烫金碎屑簌簌地落在手背上,“三年前博物馆翻修,最后一批清代库金残料就封存在负一层储藏室。”
周伯通举着对讲机的手停住了:“您是说有人想进储藏室销毁证据?”
“不止销毁。”我望着安全通道的方向,后颈泛起一丝凉意,“刚才那通广播说有访客,恐怕也是调虎离山之计。”
顾昭棠突然转身对身后的苏婉儿说:“联系保安部封锁所有出口,特别注意穿米色风衣的人。”她又看向周伯通,“你带两个保安守住电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人进出。”
周伯通梗着脖子说:“顾总,就凭一根金线……”
“凭林律师的推理。”顾昭棠打断他,手腕上的淡青色印记随着动作晃了晃,“去。”
周伯通憋着气应了一声,临走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能听见他嘀咕“律师查案算什么”,但脚步声还是朝着电梯口去了。
储藏室的铁门锈得很厉害,顾昭棠用钥匙拧了三圈才推开。
霉味混合着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照在货架上,积满灰尘的标签上写着“明宣德青花瓷片”“清康熙五彩瓷碗残件”,最里面那排货架贴着“清代丝织品”的黄纸,边缘己经发脆。
“三年前清点时这里上了双锁。”顾昭棠的高跟鞋碾过地上的碎瓷片,“钥匙在我办公室,备用钥匙……”
“在柳青衣手里。”我蹲下身,指尖擦过货架底部一道新鲜的划痕——是金属工具撬的,“她让小秦引开前台,自己从安全通道溜了进来。”
顾昭棠的手电筒晃了晃:“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缕沉水香。”我摸向裤袋里的铜钥匙,祖宅旧账册里记载过,白露夫人惯用沉水香,“柳青衣的香粉配方,和推理里那位……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我故意绊到脚边的木箱。
“哗啦”一声,木箱里的陶片撒了一地。
顾昭棠弯腰帮我捡,指尖碰到一片碎瓷的瞬间,我迅速摸向货架上一个褪色的檀木盒——这是上次推理时在记忆里见过的,属于清末内务府的储藏箱。
精神力顺着指尖蔓延出去。
眼前闪过一片昏黄,穿月白色衫子的女子正踮脚往柜子后面塞东西,腕间玉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林状师,这些丝绢要是没了,你拿什么给我作证?”
推理结束时,我掌心沁出了冷汗。
我抬头看向最里面的“清代丝织品”货架,倒数第三排柜子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米色风衣的丝线。
“昭棠,往后退。”我拉住她的手腕往旁边带,“别开灯。”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反手握住我的手。
我们的影子在墙上叠成模糊的一团,就像极了推理里我护着白露夫人躲避差役时的模样。
我盯着那排柜子,心跳声盖过了呼吸声。
右手慢慢摸向柜门把手,锈迹硌得掌心生疼。
当指尖扣住铜环的瞬间,我听见柜子里传来极轻微的响动——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三、二、一。”我在心里数完,突然用力拉开柜门。
黑暗中,一只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猛地抓向我的手腕。
当我拉开柜门的刹那,腐木味混着沉水香猛地灌进鼻腔。
一道阴影扑出来,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我腕骨——是柳青衣,她的指甲修得极尖,像把小刀片。
我早料到她不会束手就擒,手腕一旋,顺着她抓过来的力道往后带,同时抬脚抵住柜门边缘,借势侧过身。
"咔嚓!"电击器的金属头擦着我腰侧划过,在储物架上迸出火星。
她袖中藏的果然是这东西,刚才推演说她惯用沉水香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古代那些想灭口的人,可不会空手来。
"你家祖宗害死了多少人?"她喘着气,另一只手又举高电击器,"今天不过是还债!"
这句话像根钉子扎进太阳穴。
奶奶临终前攥着我手腕说"有些事该担起来"的画面突然闪出来,我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借着她分神的空档,我扣住她持电击器的手腕往下压,膝盖顶在她后腰,将她整个人抵在货架上。
檀木盒被撞得晃了晃,几片丝绢残料飘下来,落在她米色风衣肩头,像道褪色的血印。
"松手!"她尖叫,指甲在我手背抓出几道红痕。
但我没松,反而更用力地钳住她腕骨——推演里白露夫人被差役抓住时,也是这样挣扎的,可那时候我没能力护她,现在...
"柳女士,袭警加私闯文物保护区,够你在局子里过半年了。"我压着她往门口带,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不过你刚才那句话,我倒想问问清楚——我祖宗害了谁?"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阴鸷:"等白露夫人醒过来,你自然会知道。
她等这一天,等了快两百年。"
我脚步顿了顿。
两百年?
那正好是推演里白露夫人的时代。
袖扣硌着腕骨,那是奶奶留下的老物件,刻着"承砚"二字。
我低头看她,她额角沾着灰,眼神却亮得瘆人,像团烧了两百年的火。
"那我倒要看看,她想从我这里拿回什么。"我扯过她的工牌绳反绑她双手——库金残料做的绳子,倒成了她的枷锁。
推开门时,顾昭棠正站在走廊里,手机贴着耳朵,见我们出来,她眼睛瞬间眯起,大步过来按住柳青衣肩膀:"苏婉儿己经联系了警察,五分钟到。"
柳青衣突然扭过脸,盯着顾昭棠腕上的淡青印记:"你以为你逃得掉?
她的血早渗进你骨头里了。"
顾昭棠的手指在手机上顿住。
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紧嘴唇,把柳青衣往电梯口带。
周伯通带着保安从另一边跑过来,手电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落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储藏室——那只檀木盒半开着,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纸页,借着走廊的光,能隐约看见"林记状师"几个字。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我收回视线,跟着走进电梯。
柳青衣的冷笑还在耳边,可我知道,有些答案,该从这盒里的纸页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