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的哼唱声,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陆循和苏文倩的恐惧,将他们一步步地拖向走廊深处。
回去的路己经被“活着的时钟”彻底堵死。前进,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即便前方就是地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陆循紧了紧怀里的录音机,苏文倩则握住了一截从墙上掰下来的、尖锐的铁片,充当简陋的武器。他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歌声的源头挪去。
这条走廊和公寓里任何地方都不同。墙壁是滚烫的,的红砖散发着灼人的热气,仿佛他们正行走在巨兽的食道里。空气中那股铁锈和焦糊味越来越浓,混杂着一种……类似焦糖被烧糊了的、诡异的甜腻气味。
摇篮曲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一次,它没有带来那种强烈的睡意,而是首接开始扭曲他们的感官。陆循感觉脚下的地面时而变软,时而倾斜;苏文倩则看到墙壁上的红砖,在不停地蠕动、变形,像无数张正在呼吸的嘴。
“别相信你的眼睛。”陆循咬着牙,低声提醒道。他知道,这又是摇篮曲的模因攻击,一种比催眠更高级的、对现实认知的污染。
他们艰难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像一个被掏空了的山腹。十几台山一样巨大的老式锅炉,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钢铁神像,静静地矗立在这里。无数粗大的、生满铁锈的管道像巨蟒一样,从锅炉上延伸出去,盘根错节,最终消失在黑暗的穹顶。
这里,就是观湖公寓的心脏——锅炉房。
而那首致命的摇篮曲,正是从空间最中央,那台最大、最古老的锅炉上传来的。
他们的目光,瞬间被锅炉顶部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
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光着脚丫,正坐在高高的锅炉顶部,两条小腿悠闲地晃荡着。她低着头,似乎在专心地玩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嘴里哼着那首足以让任何人陷入疯狂的曲子。
这幅画面,本该是天真无邪的,此刻却比任何恐怖的景象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苏文倩的声音在颤抖。
陆循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发现,那个小女孩的歌声,似乎与身下的锅炉产生了某种共鸣。每一次哼唱,锅炉上那些巨大的阀门和仪表盘,都会随之发生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周明轩的警告是对的。锅炉房是“根”,而这个女孩,就是“根”的代言人,是“摇篮曲女士”的真身!
他们该怎么办?冲上去?攻击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女孩?
就在他们迟疑的瞬间,那个低头哼唱的女孩,突然停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锅炉房。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空洞洞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眶。
她“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好奇。紧接着,她那张樱桃小嘴,咧开了一个与她脸型完全不成比例的、夸张的弧度,露出了一个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
“又有……新玩具了呀。”
她的声音不再是哼唱,而是一种用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尖锐的童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狠狠地剐着他们的耳膜。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锅炉房里所有的锅炉,都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一头头沉睡的巨兽,被她同时唤醒!
灼热的蒸汽从西面八方喷涌而出,将他们彻底困在了原地!
陆循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打,不能跑,所有的感官都不可信。周明轩的录音……录音!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台军绿色的录音机。他没有去播放那些存有线索的磁带,而是迅速地抽出其中一盘,翻到空白的B面,然后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音键!
他要把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逻辑,变成对抗这片认知污染区的“锚”!
可就在他张开嘴,准备说话的瞬间,高高在上的那个小女孩,她的脖子,以一个完全违背了人体构造的角度,猛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那两个空洞的、黑暗的眼眶,像两个黑洞,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了陆循和他手中的录音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