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锁定的瞬间,陆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声音。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想按下录音键的手指,也僵在半空,无法动弹分毫。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像深海的水压一样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玩具……就该有玩具的样子……”
那个女孩尖锐的、非人的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为什么要思考呢?为什么要说话呢?只要安安静静地,听我唱歌,陪我玩耍,不就好了吗?把那些没用的想法……都丢掉吧。”
随着这恶魔般的低语,陆循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入侵、被改写!那些他赖以为生的逻辑、记忆、分析能力,像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字一样,开始变得模糊、淡化。他甚至开始觉得……女孩说得有道理。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累呢?放弃思考,成为一个只会聆听的玩具,似乎……也挺好的。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刺耳的金属破碎声,猛地从他身旁炸响!
“铛——!”
是苏文倩!
她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截尖锐的铁片,狠狠地砸在了旁边一台锅炉的玻璃压力表上!
玻璃应声而碎!高压蒸汽带着刺耳的尖啸,从破碎的仪表盘里疯狂地喷涌而出!这纯粹的、物理世界的巨响,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女孩用精神力构建的“寂静领域”上!
“咿——!”
女孩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那股施加在陆循身上的庞大压力,瞬间出现了一丝松动!
就是现在!
陆循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身体完全凭着求生的本能行动!他放弃了录下自己声音的打算,而是用那只恢复了知觉的手,从怀里胡乱抓起一盘磁带,看也不看,用尽全力,“咔哒”一声,狠狠地塞进了录音机里,然后用拇指,重重地按下了那个三角形的播放键!
“沙沙……沙沙……”
一阵熟悉的电流噪音后,一个冷静、理智、充满了分析意味的男性声音,通过小小的喇叭,回荡在整个轰鸣的锅炉房中!
那是周明轩的声音!
【……规则九:锅炉房核心的模因攻击,似乎与环境音有首接关联。它会优先、且强制性地将自己的‘歌声’作为最高权限的背景音,以此来覆盖和污染现实。如果能制造出一种……不,一种以上的、全新的、持续的、无意义的噪音,或许能对其产生干扰。】
周明舟的分析,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女孩能力的本质!
当这段充满了逻辑与理性的“声音”出现时,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她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不再锁定陆循,而是“看”向了那台正在发出声音的录音机!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种是扭曲现实的、充满恶意的摇篮曲;另一种是解构现实的、充满逻辑的分析。它们在这巨大的锅ler房里,展开了一场无形的、激烈的战争!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墙壁上那些蠕动的红砖,女孩脸上那非人的笑容,都在周明轩沉稳的声音中,变得不稳定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有用!
陆循和苏文倩的眼中,同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找到了武器!对抗这片规则污染区的终极武器——不是枪,不是刀,而是另一套同样强大、同样不讲道理的“规则”!是属于人类的、名为“逻辑”与“分析”的声音之锚!
“吵……好吵啊!”
女孩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发出了愤怒的尖叫,“不许说话!玩具不许发出自己的声音!”
随着她的尖叫,所有的锅炉都开始超负荷运转,喷射出更多、更滚烫的蒸汽,整个锅炉房的温度骤然升高,仿佛要将他们活活蒸熟!
但陆循和苏文倩己经不再畏惧。
陆循紧紧地抱着那台录音机,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而苏文倩则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铁片,她的目光,投向了下一台锅炉上那面完好无损的仪表盘。
一个声音,可以干扰它。
那如果,整个锅令房里,到处都充满了不属于它的、此起彼伏的、混乱的“噪音”呢?
真正的反击,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