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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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碎裂的安瓿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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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沉沙誓
作者:
烟雨寄乡愁
本章字数:
4824
更新时间:
2025-06-30

从研究所出来,阮疏月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城市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阳光刺眼,车声喧嚣,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顾承屿那句“去打掉他”,像一道阴森的魔咒,反复回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老旧的阁楼的。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企图隔绝整个世界。可那声音,却从她骨头缝里长出来一般,无处不在。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而他,那个被誉为医学天才、人类精英的顾承屿,却能面不改色地,宣判自己孩子的死刑。

原来,他不是不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只是,不想要一个由“犯了错”的她生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在他眼中,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一个提醒他“不完美”的、活生生的证据。一个他完美履历上,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所以,他要清除这个污点。就像当初清除她一样,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阮疏月的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小腹。那里,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温暖。她绝不,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强烈的母性本能,像一把火,在她死寂的心里重新燃烧起来。她不能再软弱,不能再乞求。面对一个魔鬼,眼泪和尊严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要逃。

逃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疯狂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胡乱地收拾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现金,以及那张被她珍藏起来的B超单。

她必须马上走,立刻走!她知道顾承屿的手段,他既然说出了口,就一定会付诸行动。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她“合法”地、“自愿”地,失去这个孩子。

然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提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慌不择路地打开门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漠的男人,正像两尊门神一样,堵在她的门口。

“阮小姐,”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毫无起伏,“顾先生让我们来‘请’您去一个地方。”

那个“请”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阮疏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她被“请”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到外面。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的门口。这家诊所她认得,是顾承屿研究所旗下的高端医疗机构,专门为VIP客户提供私密服务。

她像一个被押解的犯人,被那两个男人“护送”着,走进了一间手术室。

手术室里,灯光明亮得刺眼,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泛着金属的光泽。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和两个护士己经在等着了,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漠然。

阮疏月被强行按在了手术台上。她拼命挣扎,嘶吼,哭喊,可她的力气,在两个训练有素的男人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放开我!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她绝望地喊着。

医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护士说:“给她注射镇定剂。”

冰冷的针头刺入她的手臂,一股凉意迅速传遍全身。她的力气开始流失,意识也渐渐模糊。她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拿起手术器械,一步步向她走来,那闪着寒光的金属,倒映出她无尽的绝望。

不……

我的孩子……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最后一刻,手术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了。

顾承屿冲了进来。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一向笔挺的衬衫也起了褶皱,脸上是一种阮疏月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暴怒、恐慌与挣扎的复杂神情。

他冲进来,一把推开那个正准备实施手术的医生,对着那两个黑衣男人怒吼:“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滚出去!”

那两个男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了几秒,才在顾承屿杀人般的目光中,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手术室里,只剩下顾承屿,和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模糊的阮疏月。

顾承屿看着她。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神涣散,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我的孩子……”。她的手,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小腹,即便在镇定剂的作用下,那依旧是她最本能的动作。

这一幕,像一记重拳,狠狠地击中了顾承屿内心最深处、那片连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柔软角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在阮疏月离开后,他确实对自己最信任的安保主管下达了“处理干净”的指令。他以为自己可以像处理一份失败的实验数据一样,冷静地、理性地,抹掉这个“错误”。

可当他坐在办公室里,眼前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阮疏月跪在他面前乞求的样子,浮现出那张B超单上模糊的影像,以及那“怦、怦、怦”的心跳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恐慌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发现,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不是外部的失控,而是他内心的失控。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那一声声虚幻的心跳声中,开始出现裂痕。

当安保主管向他汇报,说己经将阮疏月“请”到诊所时,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办公室,一路超速,闯了无数个红灯,赶到了这里。

他自己也说不清,驱动他的,究竟是那最后一丝未泯的人性,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害怕彻底失去对她掌控的偏执。

他走到手术台边,看到护士己经准备好了一支安瓿瓶,里面是用于药物流产的米非司酮。他伸出手,一把夺过那支小小的玻璃瓶。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瓶子里澄清的液体,它代表着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一个可以让他的人生重回正轨的捷径。只要把它注射进去,一切的麻烦,一切的“不完美”,都将烟消云散。

可他的眼前,却又浮现出阮疏月那双彻底死寂的眼睛。

他想起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顾承屿,你会后悔的。”

后悔……

他,顾承屿,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手术室里突兀地响起。

顾承屿将手中的安瓿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淡黄色的药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像一滩破碎的、无法挽回的眼泪。

他俯下身,看着己经失去意识的阮疏月,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夹杂着无尽疲惫与自我厌恶的声音,嘶哑地说道:

“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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