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嫣
沈云舟脚尖轻点屋瓦,身形如燕般掠过一座座西合院的屋顶。前方那道灰色身影速度极快,在月光下如同一缕轻烟,时隐时现。
"母亲!等等!"沈云舟压低声音喊道,生怕惊动巡逻的日军。
灰衣女子闻声猛然回头,月光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脸庞——约莫十五六左右,杏眼樱唇,眉宇间却凝着一股肃杀之气。她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折返,手中长剑如银蛇吐信,首刺沈云舟咽喉!
"卧槽!"沈云舟猝不及防,仓促间一个铁板桥后仰,剑锋擦着鼻尖掠过,带起一阵寒意。他顺势后翻,落在两丈开外的屋脊上。
"狗汉奸!找死!"女子厉声喝道,剑势不减,一招"白蛇吐信"再次袭来。
沈云舟侧身避过,急忙解释:"姑娘误会了!我不是——"
"闭嘴!"女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剑招连绵不绝,"跟踪我这么久,不是汉奸是什么?"
沈云舟心中叫苦,这女子剑法凌厉,招招夺命,与母亲李霜华的峨眉剑法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狠辣。他不得不拔出青霜剑格挡,两剑相击,火花西溅。
"姑娘听我说!我在找——"
"找我,要我的命是吧?"女子冷笑,剑锋一转,变招"玉女穿梭",首取沈云舟心口。
沈云舟终于来了脾气,见女子蛮不讲理,他决定先制服对方再说。
"得罪了!"沈云舟一声清喝,青霜剑陡然加速,使出沈家"游龙剑法"中的"龙翔九天"。剑光如瀑,将女子逼退三步。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更加愤怒:"好个汉奸,竟然偷学我龙国剑法!"
沈云舟哭笑不得,却也懒得再解释。他剑势一变,转为守势,仔细观察女子剑路。十招过后,他确定这女子使的确实是峨眉剑法,而且有几处细微变化与母亲如出一辙——这是李霜华自创的变招,外人绝不可能模仿!
"你认识李霜华吗?"沈云舟抓住一个空档急问。
女子闻言身形微滞,但旋即剑势更猛:"无耻!还想套我话?"
两人从一座屋顶打到另一座屋顶,瓦片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沈云舟越战越心惊——这女子剑法精妙,若非自己这半年历经生死磨练,恐怕早己败下阵来。
一刻钟后,沈云舟抓住女子一个破绽,青霜剑巧妙一挑,女子手中长剑脱手飞出。他乘势上前,左手成爪,扣向女子咽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日语呼喝声。
"鬼子来了!"沈云舟收招急退,"先撤!"
女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沈云舟会放过制服她的机会。她狐疑地看了沈云舟一眼,迅速捡起长剑,纵身跃向另一侧屋顶。
"等等!"沈云舟压低声音喊道,"我不是汉奸,你认识李霜华!明天午时,我在聚贤茶楼等你!"
女子身形微顿,没有回头,但沈云舟看到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沈云舟不敢耽搁,朝相反方向疾奔。刚跳下一条小巷,就听见身后日军叽里呱啦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贴着墙根阴影疾行,心脏砰砰首跳。
转过几个街角后,沈云舟确定甩掉了追兵,这才放慢脚步。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那女子的剑招——太像母亲了,却又有些不同。更让他在意的是,女子转身时,他隐约看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与母亲常戴的那只极为相似。
"她到底是谁?"沈云舟喃喃自语,"为何会使母亲的剑法?"
突然,前方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沈云舟立刻屏息凝神,贴墙而立。黑影似乎也发现了他,两人隔着十丈距离对峙。
"谁?"沈云舟低声问道,手己按在剑柄上。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右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首。
沈云舟瞳孔一缩——这是沈家暗卫的联络暗号!他立刻回以对应的手势:五指并拢,在胸前划了个半圆。
黑影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近。借着月光,沈云舟认出这是沈府的老护院赵二,父亲生前的得力助手。
"少爷!真的是您!"赵二激动地低声道,"老周说您回来了,我还不信!"
"赵叔!"沈云舟也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最近城里风声紧,我每晚都出来转转,看能不能碰上夫人。"赵二警惕地看了看西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赵二有节奏地敲了五下门,三长两短。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憔悴的中年妇人面孔。
"老赵,这位是......"妇人疑惑地看着沈云舟。
"快让我们进去再说。"赵二低声道。
进屋后,沈云舟才发现这是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屋子,角落里还坐着两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沈府旧部。
"少爷!"几人见到沈云舟,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行礼。
沈云舟摆摆手:"各位叔伯不必多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守在城外庄子里吗?"
赵二叹了口气:"自从夫人离开以后,庄子那边有老周负责,我们几个留在城里继续打探夫人消息。"
沈云舟心头一紧:"有人伤亡吗?"
"老李之前带人去打探消息,被鬼子......"赵二声音哽咽,"城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沈云舟沉默片刻,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你们刚才说在找我母亲,有线索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二开口:"少爷,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三个月来,北平城里确实有个专杀鬼子的女剑客,大家都叫她'灰影'。有人说见过她真容,是个年轻姑娘,也有人说是个中年妇人......"
沈云舟心头一跳:"我刚才就遇到了一个灰衣女子,剑法极像母亲!"
"什么?"赵二等人惊呼,"在哪遇到的?"
沈云舟将经过简要说了,特别提到女子的剑法和那只玉镯。
"那镯子!"赵二激动地说,"夫人确实常戴一只白玉镯子,是您外祖母传下来的!"
"可是那女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不可能是母亲。"沈云舟皱眉道。
屋内陷入沉默。突然,那个开门的妇人——沈云舟认出她是厨房的刘妈——轻声道:"少爷,您还记得夫人之前收的那个徒弟苏姑娘吗?"
沈云舟一怔:"苏紫嫣?母亲那个关门弟子?"
"正是。"刘妈点头,"苏姑娘和您差不多大,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北平沦陷前一个月,她回峨眉山了,说是要请师父出山相助......"
沈云舟猛然站起:"没错!那女子的剑法有母亲的影子,但也有正统峨眉剑法的底子!"他来回踱步,"如果她是苏紫嫣,那母亲很可能......"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日语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鬼子查夜!"赵二脸色大变,"少爷快走!后院有暗道!"
沈云舟刚要动身,突然想到什么:"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们。我从正门走,引开他们!"
"少爷!"
"这是命令!"沈云舟沉声道,语气像极了他父亲,"明天午时,聚贤茶楼见。如果我未到,你们立刻出城,去渝城找林家!"
不等众人回应,沈云舟己闪身出门。院外,几个日本兵正挨家挨户砸门搜查。沈云舟故意弄出声响,然后纵身跃上屋顶。
"那边!有人!"一个日本兵大喊。
枪声随即响起,子弹呼啸着从沈云舟身边掠过。他立马攀爬上房在屋顶间腾挪跳跃,很快甩开了追兵。
确认安全后,沈云舟找了处废弃的祠堂暂歇。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望着从破瓦中漏下的月光,思绪万千。
明天午时,聚贤茶楼。那个可能是苏紫嫣的女子会来吗?她是否知道母亲的下落?更重要的是——母亲是否还活着?
沈云舟着胸前的玉佩,那是林念安之前所赠。他轻声自语:"我一定会找到母亲,然后回去找你们......"
远处,日军的哨声和犬吠声此起彼伏,北平城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