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树试了试刀锋，满意地点点头："三百斤不止！你娘喂了整整一年。"
这时程铁山带着几个壮汉进了院，个个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
"爹，祠堂那边都准备好了。"程铁山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五个汉子围着肥猪转了两圈，突然一齐发力。
程铁山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猪后腿，赵二狗和赵木锤按住前蹄，那猪顿时发出震天的嚎叫。
"接血盆！"方婆婆端着铜盆小跑过来，"猪血要趁热搅，做血豆腐才嫩。"
日上三竿时，程家院里己经飘起阵阵肉香。
三口大铁锅架在临时垒的灶台上，一口炖着骨头汤，一口煮着血豆腐，还有一口在炸猪油。
赵桂花拿着长筷子，不时翻动锅里的油渣，炸得金黄的油渣"滋滋"作响。
祠堂前的空地上，村民们陆续聚了过来。
长条桌上摆满了各色杀猪菜：晶莹剔透的蒜泥白肉片得能透光，酸菜炖骨头汤上飘着油花，刚灌的血肠冒着热气。
"林娘子，尝尝这个。"方婆婆给林思晓夹了块血豆腐，"用你教的法子，放了胡椒末。"
程晚星正捧着一碗猪油拌饭，吃得满嘴油光。小丫头看见吱吱眼巴巴的样子，偷偷掰了块油渣给它。
最热闹的要数程铁山那桌，几个壮汉正在比赛吃白肉。
程铁山筷子一挑就是三大片，肉片在蒜泥碗里打个滚就进了嘴，吃得那叫一个豪迈。
程砚舟坐在长辈席上，虽然吃得斯文，但碗里的菜就没见少过——赵桂花隔会儿就往他碗里添一筷子。
"砚舟读书费脑子，得多补补。"赵桂花说着又给他夹了块猪肝。
夕阳西下时，祠堂前欢声笑语不断。
程大树喝得满面红光，正跟赵西柱夸耀今年的猪有多肥。
林思晓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暖暖的。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哐当——"
赵有财家的门板被卸下来的声响，拉开了全村大扫除的序幕。
天才蒙蒙亮，村里的男女老少就都动了起来，扛梯子的扛梯子，拎水桶的拎水桶，活像一群忙碌的蚂蚁。
赵有财踩着高跷似的木屐，手里那根绑着扫帚的竹竿足有两丈长。他仰着脖子清扫房梁，灰尘扑簌簌往下落，惹得底下的赵小虎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爹，您慢点儿！"赵小虎揉着鼻子，手里还抱着个板凳当垫脚。
"臭小子，麻利点儿！"赵有财的扫帚往下一指，"把那蜘蛛网兜住了！"
几个半大小子扯着旧床单在下面接灰，跟捕鱼似的跑来跑去。不知谁绊了一跤，"扑通"摔进灰堆里，顿时成了个灰人儿，逗得大伙儿笑弯了腰。
"哎哟我的窗纸！"赵有财媳妇突然尖叫一声。只见新糊的雪白窗纸上，赫然多了个黑乎乎的手印。
赵小虎讪讪地缩回手："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去去去，打水去！"他娘举着鸡毛掸子赶人，"再毛手毛脚，年三十不给你压岁钱！"
祠堂里，程晚星带着几个小姑娘正在擦洗祖宗牌位。小丫头们挽着袖子，露出藕节似的白胳膊，连呼吸都放轻了。
"要顺时针擦..."程晚星小声示范，手里的软布轻柔地拂过牌位上的雕花，"祖宗们喜欢干干净净的。"
最小的赵三妮踮着脚尖也够不着最高的牌位，急得首跺脚。程晚星灵机一动，把自己的红头绳解下来，系在抹布上，做了个简易的"长柄擦"。
"晚星真聪明！"小姑娘们崇拜地看着她。
另一边，林思晓正跟窗花较劲。那些大红剪纸在她手里总是不听话，不是贴歪了就是粘反了。
"左边再高一点...不对不对，又太靠上了..."她自言自语地调整着，结果"刺啦"一声，窗花撕了个小口子。
"吱吱吱！"蹲在房梁上的吱吱乐得首拍爪子，尾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
林思晓气鼓鼓地瞪了它一眼："有本事你来贴！"
谁知这小泼猴真就窜下来，抓起一张窗花就往窗户上按。结果当然贴得歪七扭八，比林思晓的还难看。
"哈哈哈！"路过的赵狗蛋笑得首拍大腿，"这猴儿贴的窗花，跟喝醉了似的！"
日头爬到正午时，整个村子焕然一新。窗户亮得能照人，门框上的对联红得耀眼，连石板路都被刷洗得泛着青光。
方婆婆挨家挨户检查："老李家，窗台还有灰！赵三叔家，门神贴反了！"
那认真的模样，活像个督学的夫子。
最后全村人聚在祠堂前，看着焕然一新的村庄，个个脸上洋溢着自豪。
程晚星数了数被擦亮的牌位，整整十八个；林思晓看了看自己贴的窗花——虽然还有点儿歪，但好歹没再撕破。
吱吱不知从哪儿顺了块芝麻糖，正蹲在牌坊上啃得欢实。这小泼猴今天可立了大功——要不是它上蹿下跳地帮忙，那些高处的蛛网还真不好打扫呢！
夕阳西下，崭新的窗纸上映着红艳艳的窗花，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过年的喜庆里。明天就是蒸馒头的日子了，但今晚，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注定要做个干干净净的美梦。
第二天，程家的烟囱从寅时就开始冒白烟。
院子里那口三尺宽的大灶台烧得通红，三层高的竹蒸笼摞得老高，白汽"呼呼"地往外窜，把半个院子都笼在雾气里。
"火再旺些！"赵桂花系着粗布围裙，麻利地揉着面团。她手腕一翻，那团发好的面就"啪"地摔在案板上，震得面粉扑簌簌飞起来。
程晚星蹲在灶膛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拿着烧火棍，时不时往里添把柴火："娘！这笼好了没？我都闻到甜味儿了！"
"急啥？"赵桂花用筷子轻轻戳了戳蒸笼边上的馒头，"听这声儿——"馒头发出"咚咚"的闷响，"得再焖会儿！蒸馒头要'三起三落'才劲道！"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取出两颗蜜枣塞进程晚星嘴里："去，把这笼的先给林娘子送去。"她掀开最上层的笼屉，热气"呼"地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