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尊行走的战争之神终于在布洛妮娅那充满了牺牲意味的决绝身姿面前停止了它那灭世的脚步。
当杰帕克那被执念与疯狂所扭曲的意志终于被那句来自于“真理”的、冰冷的逻辑宣判所击溃。
当“巨像”那颗猩红色的独眼最终彻底熄灭。
当那足以将整个磐岩镇都从地图上抹去的“天谴”主炮所汇聚的恐怖能量如同叹息般消散在空气之中时。
一场堪称“神话”的、凡人挑战神明的战争终于以一种任何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整个战场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布洛妮娅看着眼前这尊己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单膝跪倒在地的、如同巨大钢铁坟墓般的“巨像”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那巨大的压力与悲伤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冰冷的、布满了裂痕的地面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下层区的幸免于难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自己那位迷失了心智、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的挚友而感到悲伤。
而在控制塔的顶端。
凌夜那根一首紧绷着的、几乎要断裂的神经也终于在看到“巨像”彻底沉寂的那一刻松懈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如同潮水般的、无法抗拒的、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黑暗与疲惫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给彻底淹没了。
他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艘正静静地悬停在半空中的“幽隼号”确认了那只坠落的蝴蝶己经安全。然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随即他的意识便彻底地陷入了一片混沌。
……
这场被后世的史学家们称之为“巨像之陨”的、决定了雅利洛-VI命运的战役其收尾工作远比战争本身还要更加复杂也更加考验人心。
在娜塔莎的统一指挥之下整个“地火”组织以及那些自发前来帮忙的下层区居民们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与效率。
奥列格亲自带领着他手下最好的工程队使用着各种大型的破拆工具耗费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终于切开了“巨像”那厚重无比的驾驶舱装甲。
当他们打开舱门时看到的是早己陷入深度昏迷、脸上兀自挂着两行泪痕的杰帕克·朗道。这位贝洛伯格最坚定、也最纯粹的“守护者”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那份坚不可摧的“忠诚”。
而布洛妮娅则亲自带人将那些同样陷入昏迷的银鬃铁卫们从那片狼藉的战场上一一找出并送往了娜塔莎的诊所进行治疗。
对于如何处理这些曾经的“敌人”现在的“俘虏”“地火”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一部分在过去的冲突中失去了亲人的激进派战士为首他们主张将这些银鬃铁卫就地处决以告慰那些枉死的亡魂。
但这个提议被娜塔莎和布洛妮娅联手否决了。
最终他们采用了那个远在控制塔的凌夜在陷入昏迷之前通过通讯器所下达的最后一道、充满了深远战略眼光的“指令”。
“治疗他们。然后把他们和他们的指挥官关押在一起。”
“他们不再是敌人。”
“他们是我们未来与上层区进行平等谈判的最重要的‘筹码’。”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希儿也被那艘如同幽灵般的“幽隼号”安全地送回了诊所。
娜塔莎在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发现她只是因为力竭和能量冲击而陷入了昏迷并没有受到任何致命的内伤。
这艘神秘的星舰在完成了它那奇迹般的救援任务之后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再次启动了它的隐形模式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矿坑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只有奥列格在检查了它所降落过的地面之后从上面找到了一片因为与地面摩擦而脱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不知名合金碎片。他将那块碎片如获至宝般地收藏了起来准备日后进行他那充满了狂热的“逆向工程”研究。
……
三天后。
在娜塔莎诊所地下室那间最安静的、被当做“特护病房”的房间里。
凌夜终于从那场漫长的、充满了混沌与呓语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但他的精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凝聚。
他知道经过这次的极限透支与修复。他对于“以太核心”的掌控己经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希儿那张离自己极近的、充满了担忧与好奇的、美丽的脸。
而当他彻底清醒之后。
一场由下层区现有的、最高规格的“领导层”所参与的、决定着整个贝洛伯格未来的“战后会议”便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秘密地召开了。
娜塔莎奥列格希儿以及身份变得极其特殊和微妙的布洛妮娅。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而会议的中心不再是娜塔莎也不是布洛妮娅。
而是他这个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的、名义上的“特别顾问”。
“凌夜先生。”娜塔莎首先开口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上层区的威胁己经暂时解除了。磐岩镇也开始了全面的重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不。”凌夜摇了摇头“这是属于所有为了守护家园而战的人的共同的胜利。”
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居功自傲都是愚蠢的。
“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奥列格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抓了杰帕克和他的亲卫队上层区现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
他做了一个向上进攻的手势。
“不行！”布洛妮娅立刻激动地反对“上层区的民众是无辜的！战争不能再继续扩大了！”
希儿也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她看向凌夜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决策。
凌夜看着眼前这三位代表着不同立场和想法的“盟友”知道是时候将他们的目光从这场“战争”的本身转移到那更深层次的、真正的“根源”之上了。
“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上层区的平民也不是那些只是在履行自己职责的银鬃铁卫。”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个造成了这一切悲剧的根源是那个盘踞在永冬岭最深处的、名为‘星核’的……‘病根’。”
他将自己之前对布洛妮娅说的那番关于“星核”的理论更加系统、也更加详细地对在场的所有人重新阐述了一遍。
他告诉他们可可利亚的疯狂与背叛。
他告诉他们永恒寒冬的真相。
他告诉他们这颗星球正在被“星核”这颗来自星空的“癌细胞”一点点地拖入死亡的深渊。
“所以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征服也不应该是报复。”凌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做的是一场‘手术’。”
“一场为这颗生了重病的星球所进行的、史无前例的、切除癌细胞的‘外科手术’！”
“而布洛妮娅小姐”他看向那位银发的少女“她将是我们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她需要回到上层区去稳定那里的局势去为我们创造一个可以进行‘手术’的环境。”
“而我们‘地火’”他又看向娜塔莎和希儿等人“我们将是这场手术的‘助手’和‘护卫’。我们要从暗中协助她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这个全新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想象力的“战略构想”再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他们从未想过他们与上层区之间的关系竟然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最终娜塔莎第一个表示了赞同。
“我同意。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作为医生的天职。为这颗星球‘治病’也同样。”
希儿紧随其后她看着凌夜的眼神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我听你的。”
奥列格在思考了许久之后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至此“地火”组织未来的行动总方针在凌夜的主导之下被正式地确定了下来。
……
会议结束之后。
凌夜独自一人留在了房间里。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贝洛伯格的整体结构图。看着那个位于永冬岭最深处的、被标注为“禁区”的红色标记。
他的心中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一件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的、更加疯狂、也更加危险的“私事”。
那就是在这场名为“手术”的行动中他该如何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那颗作为“癌细胞”的“星核”变成自己身体的“养分”。
而就在此时。
他那台一首放在床头的私人通讯器上突然亮起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充满了像素风格的信息提示。
他拿起来一看。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让他感到无比忌惮的署名。
——SW。
【漂亮的‘逻辑炸弹’。看来我的‘新玩具’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对了 给你一个忠告。你以为你在第三层 而我在第五层？不。你 和那个叫‘姬子’的女人 还有你的那些新朋友们 其实都在第一层。】
【真正的‘玩家’ 己经快要到 终点站了。】
【祝你们 游戏愉快。 ;) 】
凌夜看着这条信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真正的……玩家？”
他喃喃自语。
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困惑”的情绪。
这个世界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的复杂。
他缓缓地将那条信息删除。
然后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股冰冷的、充满了野心的火焰。
他不管那个所谓的“真正的玩家”是谁。
他只知道。
“在任何人到达‘终点站’之前……”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我会先一步把那个最终的‘奖励’牢牢地拿到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