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格特那充满了极致恐慌的如同公鸭般的嘶吼声撞碎了“歌德大饭店”那虚假的宁静时。
凌夜感觉自己刚刚才与布洛妮娅握过的手仿佛被一股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流瞬间冻结。
杰帕克发动了兵变。
并且启动了那台在贝洛伯格的传说中只属于“末日”的最终防御序列——“守护者-001-巨像”。
这个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远比之前得知可可利亚亲征还要更加巨大更加荒谬。
因为可可利亚的疯狂至少还在凌夜的“剧本”预料之中。
而杰帕克这个在游戏设定里以“守护”为毕生信仰的、刻板正首、甚至可以说是有着“道德洁癖”的、纯粹的军人他的“背叛”却是凌夜从未想过的、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一个足以将他之前所有计划都彻底打乱的、致命的意外！
“杰帕克……他……他怎么会……”
布洛妮娅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那双刚刚才因为找到了“希望”而重新亮起的碧绿色眼眸瞬间又被一种更深的、名为“背叛”的痛苦与不敢置信所淹没。
如果说母亲的“真相”是将她过去十几年的世界观彻底打碎。那么杰帕克此刻的行为则像是一把最残忍的铁锤将那些刚刚才被她勉强拼接起来的、脆弱的“碎片”再一次狠狠地敲击得粉碎。
那是她最信任的、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
那是她最倚重的、永远将“守护贝洛伯格”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最忠诚的副官。
他怎么会？
他怎么敢？！
“哈！”希儿那充满了嘲讽的冷笑声响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上层区的家伙没有一个值得相信！无论是那个疯婆子还是她手下最忠诚的走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她的手中“秋水”那巨大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轮廓再次浮现。她眼中的战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炽热。显然无论来的是装甲列车还是那个所谓的“巨像”对于她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个需要被“斩断”的敌人罢了。
只有凌夜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最快地恢复了那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冷静。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便己经完成了对整个局势的重新评估。
他知道杰帕克没有错。
从杰帕克的视角来看整个事件的脉络清晰而又可怕：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带领着主力部队前去下层区执行“最高指令”结果连同“极地装甲列车”一同失踪全军覆没。而本该是继承人的布洛妮娅殿下却独自一人前往了那个毁灭了整个军队的“敌营”并且似乎还与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来历不明的“神秘人”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合作”。
在这种情况下杰帕克作为整个银鬃铁卫中军衔最高、也是唯一还能掌控局势的指挥官。他将下层区以及那个神秘的“凌夜”判定为足以颠覆整个贝洛伯格的、最高等级的“存护”威胁。然后启动最终的武力来“守护”他所认为的、岌岌可危的“贝洛伯格”。
这完全符合他那刻板、正首、甚至有些“一根筋”的军人逻辑。
他不是背叛。
他只是在用一种极其愚蠢、却又极其悲壮的方式在履行着他自己的“正义”。
他是一个可悲的、可敬的、却又必须被打倒的……悲剧性的“敌人”。
“奥列格先生。”凌夜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响起冷静得可怕“你所知道的关于那台‘巨像’的资料有多少？”
奥列格这位刚刚还因为胜利的希望而显得有些兴奋的老者此刻的脸上只剩下了凝重与一丝深深的无力。他走上前看着桌子上那张巨大的地图摇了摇头。
“那东西……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那是‘旧世界’的遗产是我们贝洛伯格的先祖们为了应对那些连星神都无法处理的、来自宇宙深空的‘终极灾难’而建造的最终的战争兵器。”
“它的档案在七百年前就被列为了‘永恒的最高机密’。我只知道它高达百米通体由一种我们至今都无法解析的记忆合金所打造。它的能量来源是一个独立的、经过特殊改造的、高纯度的地髓核心。它的常规武器可以在瞬间将一座山头夷为平地。而它的主炮——‘天谴’一旦开始充能就连大守护者本人都无法阻止。那一炮的威力理论上足以……足以将整个下层区连同它上方的岩层都彻底地气化掉。”
“那东西不是军队也不是武器。”奥列格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它是行走的天灾。是神明用来惩罚凡人的……具象化的‘愤怒’。”
“我们怎么和‘神’打？”
奥列格的话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希儿脸上那狂热的战意都稍稍褪去了一些转而变得无比凝重。
然而凌夜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它有弱点吗？”
“弱点？”奥列格苦笑了一声“如果说必须要有的话……那可能就只有两个。第一是它的能量核心。那东西虽然强大但也极其脆弱。可是核心被安装在‘巨像’背部最核心的、拥有着超过十层复合装甲保护的位置。别说是你的镰刀就算是‘利维坦’的钻头恐怕都钻不穿！”
“第二则是它的关节。为了维持那么巨大身躯的灵活性它的肩膀膝盖脖颈这些关节部位的连接处必然是它装甲最薄弱的地方。但是……”奥列格看着希儿摇了摇头“想要在它那如同暴风雨般的火力覆盖之下靠近它的关节……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 可能。”
凌夜吐出了三个字。
他走到了地图前用手指在上面快速地划出了几道线。
一个全新的、比“巨械之舞”还要更加大胆、更加疯狂、更加精密的“屠神”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我们不能和它硬碰硬。我们必须像最高明的医生一样对它进行一场精准的、致命的‘外科手术’！”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场手术需要我们所有人完美地配合。”
他首先看向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小姐。”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你是这场手术的‘麻醉师’。杰帕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他那扭曲的‘守护’意志。而你是唯一一个能让他那坚定的意志产生‘犹豫’的人。我需要你去到他的面前去和他对话去质问他去动摇他。你不需要说服他你只需要为我们争取到哪怕是短短几十秒的注意力就足够了。”
布洛妮娅看着凌夜那双在兜帽阴影下亮得惊人的眼睛。她从那里面看到了信任看到了疯狂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然后凌夜的目光转向了奥列格。
“奥列格先生 您是‘主刀医生’的助手。我需要您制造一场‘雷暴’。”
他指着地图上某个被标注为“第三能源中继站”的地方。
“‘巨像’的索敌系统虽然强大但它依旧是‘旧世界’的产物。它最害怕的就是高强度的电磁脉冲干扰。我需要您在布洛妮娅小姐吸引住杰帕克注意力的同时将那个中继站的能量输出在瞬间过载到极限！我们要用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工雷暴’暂时地‘弄瞎’那尊铁神的眼睛！”
奥列格的眼中瞬间闪烁起了属于天才工匠的、兴奋的光芒！
“没问题！这个我拿手！”
最后凌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紧握着镰刀的紫发少女身上。
“希儿小姐。”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你是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当‘巨像’的注意力被布洛妮娅小姐所吸引当它的眼睛被奥列格先生所制造的‘雷暴’所蒙蔽时。就是你登场的时刻。”
“我不需要你去攻击它坚固的装甲。我需要你用你那无与伦比的速度攀上那尊‘神’的身体。然后用你手中那柄锋利的‘秋水’……”
“去切断维持它生命的‘血管’！”
他指向了自己脑海中那副“巨像”结构图上几个极其隐蔽的、位于关节连接处的、关键的“外置能量输导管”！
“而我……”凌夜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是这场手术的‘大脑’。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们每一个人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整个计划疯狂精密环环相扣。
它将“地火”组织所有核心成员的优势都发挥到了极致。
它将一场本该是“凡人挑战神明”的、必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有着些许胜率的、充满了风险的“豪赌”！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个计划而感到了一阵阵的窒息与一阵阵的热血沸腾！
“好！”希儿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就这么干！我早就想看看那个铁罐头的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算我老头子一个！”奥列格也重重地一拍胸脯“今天就让那帮上层区的家伙们看看我们下层区‘技术宅’的真正实力！”
布洛妮娅也用一种充满了决绝的眼神看着凌夜。
“为了贝洛伯格。”她轻声说道。
一个全新的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屠神”小队在这一刻正式成立。
他们将要去挑战的是一个高达百米的行走的战争之神。
……
当所有人都奔赴自己各自的“战场”时。
凌夜独自一人站在了“歌德大饭店”那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央。
他缓缓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那片广袤的、由整个磐岩镇无数个角落的、那些依旧在工作的安防摄像头所构成的“数据之海”。
他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眼睛”。
突然整个地面开始了剧烈的、有节奏的震动！
“咚……”
“咚……”
“咚……”
那声音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的心跳又像是死神正在敲响的丧钟。
凌夜知道。
那个大家伙来了。
他睁开眼在他面前那张临时的战术屏幕上一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恐怖的红色图标正缓缓地从地图的边缘出现。
它的名字被系统自动标注为——
【守护者-001-巨像】
凌夜将手放在了通讯器上。
他那冰冷而又充满了力量的声音通过加密的频道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队友”的耳中。
“各单位 注意。”
“我们的……第二次‘巨械之舞’……”
“现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