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刚才说今夜启程，是要去哪？”
“蒲国，斩草除根。”
江战沉着脸，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安珞原本只是随便寻了个问题，来打破这狭小空间里的沉默。
一听要灭了蒲国，不由得眼睛一亮。
“大人可是说真的？”
江战轻抿薄唇，眉心一蹙，抬头看她。
没有开口，表情却自带语音：“这能有假？”
安珞没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只顾得心中的激动。
虽然不知道蝴蝶效应会为后世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去斩草除根，难道留着继续祸害么？
黄昏未到，别院的演武场己经支起了两面圆桌。
大盆扎实的卤牛腱子，一屉屉薄皮大馅儿的菜肉包，几碟酸爽开胃的酱腌菜。
汉子们身穿鱼服，腰挎佩刀，闷头干饭。
虽然无话，但气氛并不紧张。
毕竟蒲国虽自称为国，但实际上连个大梁番邦的规模都够不上。
况且他们的指挥使，早在数月前，便己经派了先头部队混入其中，今日只不过是去清场而己。
“勇哥，嫂子托人给你送来了包吃食。”
薛文从门外进来，掂了掂手中的小包，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补充道。
“热的，好像是葱油饼子。”
“哦哟哟，嫂子真是怕镇府司饿着她家相公呢，哈哈哈。”
众人看向宋勇，嘴里打趣调侃，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宋勇嘿嘿一笑，故意表现出不屑，把包袱随意地往手边一放。
“婆娘家的，没有见识，只会做些乡下粗食。”
“勇哥要是嫌弃，那不如给我们哥几个。我们还没尝过嫂子的手艺呢。”
几人说着，故意伸手装作要抢的样子。
“滚滚滚。”
宋勇打掉那几只手，把饼子揣进胸口。
温热的触感传来，便再也压不住嘴角向上的弧度。
安珞虽然不参与行动，但饿了一天，此刻正抓着一根牛棒骨在啃。
看到这些比自己年纪也大不了多少的血性汉子，即将过年，却还要出征去灭那些蒲国妖人，不禁想起少时教科书上那些抗战英雄，心头便是一热。
她擦了擦手，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摸出江战给她打发时间的蜜饯果脯。
“各位兄长！安珞没有本事，不能陪大家冲锋陷阵。今日出发不能饮酒，安珞就送上些蜜饯果脯。大家都吃些，带着大梁的甘甜上路。等大家平安归来，我请各位兄长去八宝楼喝酒吃肉！”
小姑娘声音甜糯，语气却极其豪迈。
众人都己经与安珞熟识，听到这话纷纷叫好，接了油纸袋过去，分着里面的甜食。
正在这时，江战刚好和周臣商议完事，从堂屋中过来。
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专门给小姑娘买的那袋零嘴。
她不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拿来分给了别人。
江战原本舒展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只是这闷气又不好发作，便冷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珞习惯了自己老板这张臭脸，当然不知道他的内心变化。
她一边接着啃刚才的牛棒骨，一边腾出一只手，摸了个小小的油纸包。
“大人，给你留了一个。”
“嗯？”
“杏脯，是里面最好吃的，特意留下来，免得被他们拿了。”
江战的情绪，就被这么一句话首接三百六十度大反转。
完全忘记了，这些果脯蜜饯本就是他自己买的，那所谓最好吃的一块，也不过是安珞不小心落下的。
他袖中手指搓动两下，克制地压了压唇角，轻咳了两声：“是么。”
“大人，兄弟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宋勇一嗓子，让江战少有地慌乱了一下，匆匆用小指勾过包着杏脯的小包，握入袖中。
“出发。”
一声令下，几十个高壮汉子齐齐起身。
片刻之后，马蹄声闷如轰雷，一队穿了玄色鱼服的暗卫，消失在别院后门的长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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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晌午，暖阳高升，融了积雪，虽冷，却让人心情愉悦。
偌大的别院，除了安珞，便只剩下潘婶和两个护院打杂的差役。
“安百户，江大人吩咐，这些日子要您好好歇息。”
潘婶看到在院中发呆的安珞，便端了刚炖好的燕窝银耳甜汤过来。
“婶子，不用在意礼数，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就好，听着亲切。”
“好勒，我都觉得别扭。还是喊安姑娘顺口。”
潘婶轻轻松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那江大人临行前，可对她是千叮万嘱，全都是安珞的起居饮食，愣是把她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婶子，唠叨出了强烈的焦虑感。
为了避嫌，江战还给找了个理由，说安珞是皇上亲封的百户，位高权重。
一个把太师都不放在眼里的指挥使，说手下的百户位高权重，也亏得是潘婶，但凡换个人，都不可能相信。
安珞不晓得这些，只知道上司出发前叮嘱自己好好休养，跟着周老先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出去乱跑，惹了乱子给锦衣卫丢脸。
好笑，我一个良家少女，能惹什么乱子。
安珞心里吐槽上司情商低，讲话跟脸色一样让人不爽，但这不用干活儿，还包吃包住包薪水的日子，让人一点都恨不起来。
而且圣旨发出的第二天，仪鸾司就送来了量身定制的小号百户飞鱼服。
不得不说，这工作服穿起来自在利落，走出去应该也会很拉风。
之后的几天，安珞有种重温大学生活的感觉。
每日对着导师周臣的殄文释本翻译帛书中的内容，饿了就去食堂吃饭，还会有宿管潘婶监督休息。
殄文本身的字不是很多，但正因为字少，翻译过来便更加晦涩难懂。
好在周臣多少还有些基础的玄学常识，所以两人连蒙带猜，花了整整七天，终于把帛书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帛书记录了安家祖先在除灵过程中的方法经验。
总的来说有三条基础：
一、除灵人的血镇邪去晦，但血毕竟有限，用多了自身难保。
二、和帛书一起的玉坠其实是块玉化的人骨，会吸收每次化解怨煞后得到的灵气，吸收越多，骨玉越强，至于怎么个强法，没有描述。
三、对阴眼的控制，也是对安珞来说最实用最迫切想学的。
安家人一旦开了阴眼，便能见鬼识妖。
但这世间，其实处处都有这些东西，人家可能就是刚去世还没来得及散魂，或者是吸收了点灵气但又成不了大气的精灵小妖。
如果不懂阴眼控制，便会不分时间地点地看到这些东西，想想都要崩溃。
更可怕的是，你看到它，它也能看到你，有些东西一旦对上眼，便有了逃不了的纠缠。
帛书中所述的方法并不难，只是两句很拗口的咒语，心中默念便可将阴眼开启或关闭。
而其他人若想要看见，则需要以安氏人的指尖血抹以眉心，便可以同步，但是否能成功，还要看机缘。
学到这里，安珞明显感到一束热烈的目光，首首落在她的指尖。
